海风吹拂过赫默满是鲜血与灰尘的脸颊,触感湿湿凉凉,深呼吸了一口气,霜风裹挟着水泽气吸入肺里,并不好受。
他拔出长剑插入沙地,双手握住剑柄,单膝跪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剑刃,沉默无言。
这里是地狱的边界,唯有喧嚣的浪潮浮动声回响耳畔。
赫默在想,以自己的立场是不该去可怜那些高等精灵的,可他仍然会感到悲伤。
抱着孩子死去的母亲...那个替自己当了刀的年轻战士...那些在城门口惨死的士兵,他们的面容一一浮现。
赫默听着海浪声,内心极挣扎又迷茫,就像被人生生挖了个洞,空空的,又有些寒冷。
不知什么时候,伊莱登来到了他身旁,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风姿绰约地迎风而立,黑色的瞳孔承载着星光与绯红,深邃的目光眺望着远方无垠的海洋。
“如果赫默大人是在替铁刺镇那些死去的士兵,或者是身后被屠戮的市民而感到迷惘的话,倒不如回去好好睡一觉,总比平白浪费自己的感情好。”
伊莱登的声音冷冷的,就像是这夜晚的海风,干涩寂寥。
赫默望向她。
这里没有灯,只有月光洒在女术士苍白的肌肤上。她黑亮的头发凌乱地挡在额前,盖住了一只眼。风衣袖口的花边蕾丝如同白蝴蝶的薄翅,在不经意的时候总是随风轻颤着。
从这个角度赫默看不见她具体的眼神。
伊莱登扬起深色的嘴唇,轻声道:“战争是上位者的权力游戏,战争中的人性也是扭曲的。即便再是美好的事物,经历过无数次战火的洗礼,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譬如阿纳海姆,亦如我们。极北的苦寒之地纳迦罗斯是我们黑暗精灵的新家园,但凭什么同样是精灵,高等精灵就可以住在温暖富饶的奥苏恩岛?我们就要苦苦忍受凌冽的寒风,在贫瘠的大地上为了一点点果腹的食物自相残杀?”
“这不止是血仇.....”
“赫默大人你知道吗,如果如果我们输了,这城里发生的一切将会在昆泰克斯古城上演。死亡如影随形,不会因时间地点的不同而消逝。总会有死者,不是我们,就是他们,变得只有那一张张死者的脸颊。”
“嘛,不过如果大人想要真正的改变这一切,我倒是能指出一条明路。”
赫默沉默了一会,低声问:“怎么做?”
“大人还不明白吗?正因为你的善良和邪恶都不够纯粹,所以才会感到痛苦啊。如果永远做到高屋建瓴,心如止水,理智到接近残酷、就不会再因见到别人受苦而煎熬了,对吗?”伊莱登似轻笑了下,“赫默大人出身于杜鲁齐,居然还有善良之心,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赫默无言,又听见女术士继续说,“其实还有一条路可以走。须知掌握力量者,掌握命运。当你拥有强大到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时,就不用在意任何人的意见。黑暗精灵也好,高等精灵也罢,都会臣服在绝对力量的意志之下。”
他对上女术士投来的目光,从认识她到现在,她永远都是不着调的模样,即便是手染鲜血也能微笑如常。赫默从未见过她平静,更别说如此深沉的模样。
迎着海风,赫默在想着伊莱登的话。
忽然间,她唤了他的名字。
“喂,赫默。”
“嗯?”
“你见过比大海还深的蔚蓝吗?”,伊莱登忽然问。
海风徐徐,两人近在咫尺,他可以嗅到她迷人的香味,看到她眼睛里的星光。
比大海还要深的蔚蓝?那是什么样的颜色?赫默怔了怔而后摇头。
“我见过。”她弯下身注视着他碧蓝色的瞳孔。
似是觉得他太无趣,伊莱登露出日常的妩媚笑容转身离开,走向沦为地狱的阿纳海姆城。
只剩下赫默一个人徘徊在地狱的边缘,思绪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