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入府时着的便服,不用更装,也没先洗把脸喝杯茶什么的,直接让二妹夫随他去书房,又命王仁带宝玉去见二舅母,即去后院玩耍。
贾政拦道:“原是忒地带你外甥来的,且让他对二内兄道详情。”——太气愤了,政老爷怕自己克制不住怨怒说出不妥的话。
王子腾笑颔首,入了书房也不唤小厮上茶,把门一关,示意妹夫坐客位,自己大刀金马往案台后的太师椅上一坐,朝宝玉望了一眼,那意思无非“有话快说有P快放”。
乖乖!就这一眼,直似能把人看个透穿。不过搞销售的,什么厉害角色没见识过?咱们的假石头垂目肃容,砍头去尾简洁交待:“近些时下仆和学中流言风起,尽道薛家表哥事,并有他所抢小娘子的画像传出。因雨村先生闲时曾提及相关事,老爷命我找他核实。雨村先生称画中小娘子正是他恩公甄士隐早年被拐的幼女甄英莲,且甄翁与江南甄同谱。”
王子腾双目微合,问:“甄翁的名字怎么写?”
宝玉坏水冒,刻意给他增加难度,作羞愧状:“外甥没问,只知甄翁名Fei、字士隐,家住姑苏葫芦庙十里街仁清巷,只是那儿八年前因火灾烧没了。”
王子腾笑笑:“不会错了,是甄总裁的四叔甄费。”
贾政脸色煞青,一把胡须直抖。宝玉站着回话的,更是差点跌倒,他万没料到自己的胡乱攀扯竟成真,这是金手指吧是金手指吧?
王子腾眼不看他们,淡淡补充:“庶叔,据闻甄费少时惊才绝艳,却无意功名。他姨娘逝后,自取字‘士隐’,往他姨娘家乡姑苏之葫芦庙出家,不意竟尔还俗,娶妻得女。”
聊聊数语信息量丰富:嫡庶之别众所周知,庶子应该低调行事,他竟“惊才绝艳”,必是恃才傲物、性情乖张之辈。男子之字,是及冠之年由德高望重的长者取,他自己取,可见怪僻之极且被族人排斥。“无意功名”得打大问号,考秀才要乡党联保,他准是被族人联手打压,无法下科场,最后竟至无法在金陵呆下去,跑到他生母的家乡“出家”了。
注意,甄费是在他的生母“逝后”自己取字出家的。大户人家的一介姨娘,或许是死的有蹊跷,甄费大闹;又或许他生母是个宠妾,她一死,没人罩着乖张的甄费了。总之甄费“出家”很可能是受族法处置,这比出族好听些。他又偷偷摸摸还俗,江南甄不会承认他。
贾政好歹是大家公子出身,又混迹官场,自是听懂了,却没有放松下来,朝宝玉道:“把民谣说给你二舅听。”
宝玉作尴尬难言状:“我只把人影像给了雨村先生,民谣留着。”言罢取出张纸呈上。
王子腾看罢略一沉哦,开门唤小厮上茶。看样子他本想三言两语打发了妹夫和外甥,所幸有民谣,宝玉父子能捞杯香茗喝。
茶上来后,王子腾复关上门,命外甥细述经过。
宝玉没应对过审讯,不敢太详细,只言听到下仆闲话,说薛家大爷打死人,便问母亲,始知详情,可又跟学中流传的民谣不同,于是去问贾雨村。
王子腾便要他细说跟贾雨村交谈经过。
这下假石头活了,他早想好怎么胡弄,滔滔自己拿出人影像后,只问了贾雨村一句是否认识,贾雨村如何两眼泛红手哆嗦,如何细说当年事。
王子腾沉吟了会,问:“依你看,雨村先生是怎样的人?”
宝玉很是诧异地抬眼看老狐狸,心道问八龄童这种话?有病吧?
老狐狸笑眯眯以示鼓励,宝玉无比节省地吐出一字:“官。”
贾政眉一皱,才要说话,却被王子腾以手势制止——王大人起了惜才之心,当年他老爹整一个不着调,他小小年纪就得挖空心思自谋前程。二妹夫虽着调些,却是一个眼拙没能耐的,大外甥贾珠同样小小年纪便不得不自谋前程,可惜才高体弱一病归西。眼前小外甥身体比大外甥好许多,站这许久都没腿抖,小脑瓜也似挺灵光,值得点拨。
宝玉不稀罕老狐狸点拨,说多错多别被他看穿了。奈何不得不说,纠结道:“他是周全之人,不迂,识轻重。”
王子腾颔首示意他继续,宝玉只好继续扯:“雨村先生才学渊深、面目敦正、举止从容、言谈端方……”一眼看到贾政频频点头,顿时无名火起,心的话被坑死没商量的就你这号笨蛋!当即不玩成语了,撇嘴道:“看到英莲像,他几欲落泪,假!”
贾政身一挺欲斥,王子腾复制止,笑问:“如何做此一说?”
宝玉垂目道:“我求老太太给我个丫环,那丫环又是不大好给我的,就是这么哭。英莲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他必得救,惟求周全之法。”
王子腾点头赞道:“能看出这么些,已是不易。贾化贾雨村,为官贪酷,且恃才侮上,令同僚侧目而视,如今谋复起,自是要改改。那人影像、民谣,甄总裁不会搞此等儿戏,许是族中小辈之为。你蟠表哥年少轻狂,开罪甄家少年子弟不出奇。你且说说,这个事儿怎么做才得周全?”
宝玉才不想周全!欲知后事见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