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岁拐弯走向她,将手里黄白的纸递出。
递出卖身契的同时,温岁低垂的茶瞳忽然抬起,与温旧对视。
他茶瞳闪烁:不要接。
本见温岁突然看向她的动作,温旧即刻谨慎。分辩他的唇语,温旧心里一跳,面上却不显。
她的位置正对着宴梨,温岁是背对着的。倘若自己露出丝毫不对来,等待她的说不定并不是什么好事。
经过之前的事,她对温岁并无多少信任,即使对方此刻不说一句话,这张卖身契她也是不会接的。
“我不要。”她推开温岁的手,不再做声。
头低下去。
宴梨唇畔勾起,露出个称得上是温和的笑,他朝温旧袅袅走去,身姿绰约步步金莲:“不愿要,还是不敢要?”
无人回答,温旧扔垂着头不置一词。
“抬起头来,回答我。”他有些恼怒,温旧这蠢货还是头次,如此明显的抗拒他的命令。
他宴梨此生最是厌不听话、怯懦之人。
恰恰温旧现下这模样,两样全占齐了。
“幸得郡主收留。”温旧低低道,“温旧愿意长伴郡主左右。”
老天爷,她胡说八道的。
就在温旧以为这话能让大辣椒满意之时,岂料大辣椒面色陡然差劲。温旧心里不由得提一口气,猜测大辣椒大发雷霆的时间。
谁知半晌过去,宴梨竟忍下去,面色不虞道:“不要便不要,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十个脑袋都不够你用。”
温旧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单单凝视某人时,便有种被溺闭的窒息感。
这股感觉流窜在体内,宴梨自然无比厌恶被外界牵着鼻子走。他厌恶每个男人垂涎的眼神,却觉得温旧是经由他教导出来的,便又觉得可以忍受。
但同为男人,宴梨觉得自己有纠正温旧感情走上正轨的责任,好歹温旧这蠢货也算是自己的玩伴,他虽瞧不上温旧的蠢,却也不想让温旧一条错路走到底。
听完宴梨的斥责,温旧在心里卧了个大草。
她自认自己的回答虽不及满分,好歹也算是及格,大辣椒果真难伺候,竟连这也不满意。
待女人曼妙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温旧还沉浸在卧了个大草的心情中!
恍惚间见温岁满脸复杂。
他上前拍拍温旧的肩,哥俩好似的:“小旧,节哀。”
……节哀?有毒吧。
温旧更是恍惚:“我可是说错话了?”
这岂止是说错话,温岁暗暗可惜,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当一当月老,为宴梨哥哥和好友牵根红线。谁知小旧性子这般急进,多半是吓坏宴梨哥哥了。
断袖之癖。
正常男人可不是一时便能坦然接受另一个男人的爱慕的。
“……无事。”温岁略有些支吾,“小旧,这几日你、你还是别去见郡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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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梨甩袖便离开了,他实在受不得温旧那双含情目。
见一次,次次不禁生出一身冷汗,委实奇怪。
他的腰间放着温旧的卖身契。
方才温旧若是接了,他必定会想个法子,在归衍真人看重温旧前将她处置了。
谁都可以背叛与欺骗他,温旧与温岁却不行。
唯他二人不行。
想起方才温旧的话,他表情嫌恶,手摸上腰间拿出那卖身契,一方薄薄黄白纸张,盖着鲜红印章,一个人的一生便轻巧掌握在手中。
他垂下头,乌发也随之垂下,衬得他肤色越是玉质清润,美艳不可方物。
“卖身契。”宴梨觉得有趣,脸上带笑,可下秒心情又差起来。
定了心神。
他又觉得卖身契也可憎,卖身契是常人用来束缚那些凡人中的穷人、孤儿。修士是不用这些的,如今温旧好歹入了内门稍微脱去些蠢气,宴梨有些迟疑。
要是蠢货有朝一日变得不蠢了,这方卖身契于他还有用吗?
他嗤笑,心情极差将纸张塞进腰间。
巫翠山云雾缭绕,可饱览众山,满眼翠绿?
往日宴梨最爱的便是在这景色中凝神聚气,今日不知怎的,如何都无法消去心底的烦躁。
春奉途径此处,瞧见宴梨站立山头,往日身边随时跟着的小尾巴未见,难得地孤身一人。
见到心中有些好感的人,春奉勾了个淡笑,稍纵即逝,他举步上前:“宴师妹。”
回头对上春奉还未全消的淡笑,宴梨不知为何心情更是差劲。
他以往觉得春奉这人虽虚伪,脑子却是极聪明,有了对比,他难免对温旧恨铁不成刚。
为何自己的玩伴不是春奉这般伶俐的人?
今日却觉得脑子好用也不如何,打狗也要看主人。
瞧不上温旧,便是踩着他的脸面在地上揉-捏,他如何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