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的千清宗不同于昨晚的阴气森森,高塔塔身上残留的金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塔檐上雕刻的龙凤异兽也显得慈眉善目起来。
瓦房前稀稀疏疏走过几个挑着空扁担的农夫,脚步轻快,几人说说笑笑,想来是在早集中有了不错的收获。
小道上,黎二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儿,大摇大摆地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三四个木匠与砖瓦匠,而奚泽独自一人,远远地跟在后面。
他穿着淡青色长袍,仍披着江溪儿的那件狐裘,内里简单朴实,外面雍容华贵,倒有些显得这狐裘是偷来的了。
不过他谈吐有礼又风度翩翩,集市上的人只当他是哪家体验生活的小公子,顺道感叹他生了一双稀罕的眼睛。
“这什么千清宗啊,我是从来没听说过,这黎老爷看着也不像修士。”
“你管他呢,有钱拿不就行了,闭上嘴,多做事。”
“不是修士,敢住这种地方?”
几个工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工具,窃窃私语着。
荒郊野外,他们只知道这里有一座怪异的荒塔,还是第一次知道这附近有人居住,居然还是一个小宗门。
走近砖瓦房,黎二猛地站住,他皱起眉头,举手示意工人们安静:“我们先说说再盖一间屋子的事,尺寸改日再进去量。”
奚泽也慢慢地走过来,他捂嘴掩住嘴角玩味的笑容,四周灵气剧烈波动,江溪儿正在筑基。
他呼吸一口远处的灵气,而且看这情况,江溪儿恐怕是出了一点小岔子,卡住了,不过也不是什么致命的危险,就是要多花些功夫才能突破。
黎二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叫众人不要进去打扰江溪儿。
奚泽漫不经心地斜瞥一眼坐在院子里商讨的众人,收敛起气息,闲庭散步般径直走进了屋子里,黎二竟也没有察觉他。
把玩着手中的竹木梳,他眼神微动。
一个自幼被当作妖魔,无人教导的孩子怎么会自己束发?当然是要靠姐姐教了。
屋内涌动着不自然的热气,江溪儿盘腿坐着,因灵气暴动而面色通红,汗水浸湿了衣衫,竭力镇压着暴走的灵气。
奚泽在江溪儿对面坐下,好奇地端详着眼前的少女,他才借死去少年的躯壳降生不久,对人世的概念,全来自残留的记忆与天魔的本能。
美人如何才称得上美呢?昨夜集市里的人们在脑子里想得太大声,他一不小心就听了去。
那些人说,江溪儿是极美的,皓齿星眸,顾盼生辉,浅浅的笑容能融化整个冬日。
但是黎二与黎十似乎又对她的美貌无动于衷,奚泽不懂。
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江溪儿的脸蛋,又想起那些人的评价,什么吹弹可破的肌肤、小巧的鹅蛋脸。
这些形容词他通通不懂,只觉指尖的触感确实挺软,又戳了几下,不错,还很有弹性。
昨夜怕动作太大闹醒江溪儿,他不敢尝试,现在趁江溪儿入定,对外界浑然不知,他总算有了机会。
他坐直身体,左手捏着的竹木梳忽然显得有些烫手,一直披散着的如墨长发也陡然变得碍事起来。
现在就想要叫姐姐梳头。
奚泽念头一转,不想再干坐着等江溪儿突破,但他从来未修炼过,修为、法术是天生有的东西,不清楚江溪儿究竟是出了什么岔子。
不过灵气暴动?只要把灵气镇压下来,再送一点灵气给姐姐,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吧?
隔着汗水浸湿的衣衫,奚泽将右手紧贴江溪儿的肩膀,红色火焰如流金般在琉璃般的眼眸中开始转动。
我的灵力暴走了。
原因可能是我买到了盗版教材。
怪不得那段筑基运行灵气顺序旁边写了仅供参考。
江溪儿咬紧牙关,努力压制着暴走的灵气,她之前的修行都顺风顺水,这种情况确实没有经验,要花些功夫才能解决。
不羁的汹涌灵力撞得她经脉生疼,相比之前乐离的剑伤更难以忍受,一个是内伤,一个是外伤。
感知不到外界,只能专注于自己的内在,她一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灵气,一边给自己鼓气。
然后。
然后她的灵气就突然乖巧了起来。
江溪儿汗如雨下,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不可置信地感受着体内的灵力,她怎么莫名奇妙就筑基了?甚至还没消耗什么灵力,玉清丹质量这么高?
她抬头,眼神呆滞地望向墙壁,眼中空无一物,这样的发展就像在做梦一般。
她本预计要花四五天,出了岔子还有些许担心七天不太够,想不到半天就成了?开了挂的江清漪都没这么快。
难道我的隐藏属性是修炼天才?
愣神片刻,江溪儿终于缓过神来,她坐在地上开怀地笑了起来,这下子还怕什么解不了生死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