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春秀从梦中醒来，天已大亮。她扭头，见床上没了卞天祥，焦急地喊道：“天祥哥！”

没有回答。

她急忙披上外衣，冲出卧室。

“天祥哥！”她冲到堂屋，堂屋里也不见卞天祥。堂屋的地，被扫得干干净净的。

她转身冲进厨房。“天祥哥！”

厨房是空的。一双水桶摆在水缸边，桶边还是湿的。她揭开水缸的盖子，水缸的水是满的。

她跑出厨房，冲到大门——门闩梢钉已经拔开！她拉开门闩，打开大门，冲出门去。在清晨淡淡海雾的笼罩之下，门外空无一人。

她张开嘴，喘着气，慢慢地转过身来，走进门去，双手在背后虚掩上门。

她开始怀疑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她神情恍惚地走回卧室。

桌面上，她的识字作业本背面朝上地摆放着，封底上有几行字！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作业本，读道：

“春秀：

“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你的爱人：天祥”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终于明白，这不是梦，昨天，她深爱的人——卞天祥确确实实回来过。她抱着作业本，倒在床上，哭喊道：“天祥哥——！”

第二年九月，她生下了女儿卞志坤。

从北京开往福州的火车上，一节硬卧车厢里。

卞天祥老人坐在下铺的车窗旁，老泪纵横。

“天祥哥——！”他仿佛听到了林春秀的呼唤。

卞天祥老人张开嘴，喘了两口气，任由泪水流淌。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他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了东山，离开了他深深爱着的人儿——林春秀。在长途汽车上，他一直忍着泪水。但是，到了漳州火车站，上了火车，他再也忍不住了。火车开动后，他躲进厕所里，痛哭流涕。他恨自己，他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