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地方运输队来到了阵地，运来了弹药、水和香喷喷的午饭。指战员们握着地方支前运输队员的手，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张凤梅、林春秀和她们的救护队、担架队也来了。她们在枪林弹雨中抢救伤员，为受伤的指战员们包扎。三连长张宝康头部被子弹擦伤，林春秀在壕沟里为他包扎。张宝康见到林春秀熟悉的身影，心里感到一阵热乎。他想，林春秀，一个平凡的渔家姑娘，都能够出生入死，和战士们并肩战斗，还愁东山保卫战不能取得胜利吗？

与此同时，在港西的阵地上，县武装部长崔天恒率领民兵营，以坑道和原国`民`党军留下的地堡做掩护，已经跟敌人周旋了五个多小时，敌人始终没能攻进港西。在民兵四排的阵地上，民兵们用步枪和鸟铳跟敌人顽强拼搏，战斗到剩下最后一个人，终于将敌人击退。这时，正逢二营的解放军追击敌人伞兵过来。五名敌人伞兵从四排的阵地前逃过。四排剩下的最后一个民兵非常勇敢。他端起一支没有子弹的步枪，从掩体里跳出来，大吼一声：“缴枪不杀！”这五名经过严格训练的国`民`党伞兵，就懵懵懂懂地束手就擒。

经过一天的激战，三个主阵地：425高地（公云山）、200高地（牛犊山）和410高地（王爹山）仍然牢牢控制在我军手中。

7月16日晚8时，我41军122师的先头部队赶到八尺门渡口，并开始渡海。17日凌晨4时，我28军82师的先头部队赶到，同时渡海。早上6时整，122师365团向危在旦夕的主阵地——王爹山出击；82师244团向港西一代增援并阻击敌人，并迅速将敌人击溃。乱了方寸的敌人前线指挥官，急得用明码无线电话呼救。上午10时整，31军军`长周`志`坚率该军91师指挥部上岛。

国`民`党军司`令`官胡`琏，在确认我军大部队已经渡过八尺门海峡进驻东山岛后，知道回天乏术，命令后线部队和坦克部队首先撤离阵地，并向湖尾方向撤退。此时，我军增援部队尚未全部抵达，为了不让敌人从容撤退，福建军区司`令`员叶`飞命令岛上部队，立即发动全面反攻。

上午10:30，全面反攻开始。左路244团向后马鞍、前马鞍、樟塘、南浦一线出击；中路122师366团三营从梧龙和南山一带杀向湖尾；右路365团和272团一起，击溃围攻三个核心阵地的敌人后，向赤坑山、石坛、虎山一线出击，分别追击敌人到湖尾和亲营山。

左路部队的244团二连在水兵一连九班的带领下，冲在最前面。在214高地前，二连遇到了敌人顽强抵抗。李晓德再显神枪手的本色，连续击毙敌人两名机枪手。敌人龟缩在一个地堡里垂死抵抗。这是一个不长树木的石头山，虽然不高，却是陡峭难攀。二连被敌人的机枪压在山前，寸步难行，眼睁睁看着敌人主力逃脱。连长一拳砸在石头上，喊道：“二排！”

“有！”二排长大声回答道。

“给我把地堡炸掉！”

“是！”二排长带领战士们，包起炸药包，从左侧往上爬去。

李晓德对二连长道：“我们水兵九班熟悉地形，我们请求跟二排一起执行任务。”

“好！”二连长说着，转身对机枪班喊道：“机枪掩护！”

机枪班的机枪手对准地堡猛烈射击。

李晓德从二连的一名战士手上接过一个炸药包，带领九班，从右侧迅速往上爬。

敌人发现了二排，地堡枪眼里的机枪对准二排，疯狂扫射。许多战士中弹，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其他战士隐蔽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动弹不得。水兵九班战士潘安东一颗手榴弹扔过去，敌人的机枪哑了。李晓德拎起炸药包，奋不顾身向地堡飞跑过去。突然，敌人的机枪又叫了起来，李晓德身中数弹，站立不稳，摔倒在岩石上，炸药包和人一起往下滑去。

二排长骂道：“看看人家水兵，我们都成了熊包！”说着，带头往外冲。

“排长，看我的！”就在这时，五班长张学栋大喊一声，手拎炸药包，冲在排长的前头。敌人的机枪在狂叫着，二排长一颗手榴弹扔上去，敌人机枪哑了。张学栋向前猛跑几步，迅速卧倒。敌人机枪又响了，把张学栋压得抬不起头来。张学栋扔出一颗手榴弹，趁着敌人机枪哑火，拎起炸药包，不顾一切地往地堡冲过去。敌人机枪又响起来。张学栋左躲右闪，快速接近敌人的枪眼。敌人机枪发疯似的扫射，张学栋胸部、腹部、腿部，连中七弹，摔倒在岩石上，炸药包也滚落到山脚。张学栋离地堡枪眼还有两米远，他忍着伤痛，一寸一寸地往敌人的枪眼爬去。就要到敌人枪眼跟前，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然从地上跃起，高声喊着：“为了东山人民，冲啊！”向敌人的枪眼扑去。

二排和九班的战士同时跃起，向地堡冲去。王奇开和李新阳冲到地堡的入口，用手榴弹将门炸裂，二排长端过一把敌人丢弃在外的机枪，把枪管从裂缝伸进地堡，猛烈扫射，直到子弹全部打完。战士们把门撬开，冲进地堡，发现里面的敌人已经被全部击毙。至此，214高地被攻克，我军乘胜继续追击敌人。

战斗到下午6时，我军各路反击部队追击到湖尾海岸沙滩。敌人败军纷纷夺船逃命。敌人舰艇惧怕我军炮火袭击，不等残兵全部上船即起锚逃窜，被丢下的国`民`党军全部缴械投降。至此，东山保卫战胜利结束。

林春秀和张凤梅的救护队来到214高地下。她们救起受伤的战士，把他们抬到路边的担架上。

林春秀给李晓德包扎伤口。李晓德看到林春秀，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他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昨天，俺，跟梁小山说，他，要是，牺牲了，就等着俺。我知道，他在等着俺。”

“李大哥，别胡思乱想。你的伤能治好。”林春秀一边包扎一边安慰他。

李晓德忽然抬起手来，抓住林春秀的手，喘着气说：“春秀姑娘，俺，跟你说过，你对俺，那么好，俺，不战死沙场，就，没法报答你。”

林春秀静静地看着这个硬汉子，强忍着泪水，说：“李大哥，你让我给你包扎，你会好起来的。”

“俺知道，俺，没，没时间了。”李晓德没有松手。

林春秀注视着这个东北汉子，眼泪欲滴。

“俺，也不怕，受，处分了。天祥，他，他在，朝…，鲜…，前…”李晓德还没把话说完，眼睛忽然失去了光彩，双手也慢慢松开了林春秀的手。

林春秀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抬起头，望着远方。

她仿佛看到身穿志愿军制服的卞天祥，举起一挺机枪，在朝天上低飞的敌人战机扫射……

敌人坦克正在追逐我志愿军战士，车载机枪在扫射着，卞天祥领着一名战士，躲闪着朝敌人坦克冲去……

炮弹将水流炸起一个个冲天水柱，卞天祥在水中拼命游着，奋力营救落水的战友……

卞天祥冲进敌人阵地，用刺刀刺倒一名敌人机枪手，端起一挺机枪，喊叫着朝敌人开枪……

夜晚的山头上，敌人的照明弹将山头上照得如白昼一般，满山坡的敌人在一步步向山上推进，卞天祥大喊一声，纵身向山下滚去……

卞天祥呐喊着，从地上跃起，开着枪，冲出隐蔽处，敌人一梭子朝他打来……

敌人冲到了近前，卞天祥呐喊着，将枪扔向敌人，接着抱头滚下山去……

卞天祥背着一位**阿妈妮冲出火海，轰，一颗炸弹在他身边炸开，卞天祥倒下……

……

林春秀低下头去看躺在担架上的李晓德。那不是李晓德，那是卞天祥！

她猛然趴在他的胸脯上，撕心裂肺地喊道：“天祥哥——”

（第一部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