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爱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从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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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迟,第二天我就向卢修斯请了一天的假,好专门解决尖叫棚屋的事。
卢修斯总是对我的外出忧心忡忡,可能是他觉得我要去干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不过让他有点危机意识也是好的,毕竟里德尔重新召唤食死徒也是时间迟早问题。
离开庄园,我在外面晃悠了大半天,等午夜时分才慢悠悠的接近了尖叫棚屋那块荒地。周围很安静,远处的小镇里已经陷入黑漆漆的深眠,再远处的小镇边界之外是摄魂怪巡逻出没之地。
我把周身灵力范围扩展到最大,在这领域之内,一切风吹草动都尽在我监视之下。在这种近乎“全知”的状态下,棚屋里那股野兽的气息几乎是直接扑在了我的脸上。
我的骨头缝儿都因为这种似敌似友的警惕刺激感而战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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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手轻脚摸到棚屋门口,我半跪在地上仔细听着门里的声音。棚屋的木门和窗户已经被乱七八糟的木板钉住了,上面落满灰尘,看起来久无人触了;我从德拉科那里得到的消息也证实了这一点,这间棚屋没有出入口,至少明面上没有。
我抽出魔杖,对着窗户缝隙施了个切割咒,等钉得牢牢实实的木板上出现一个手腕粗的洞,我把魔杖揣回口袋,化成了蛇形。
接下来的进入简直轻而易举,等我滑行到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时,那股野兽的气息更加浓烈了。那是有温度的哺乳类的味道,带着淡淡的血腥气,让我本能的感觉到了杀机。
尽管外面正是满月高悬,房间里却很黑,一点光都没有,如果没有我的夜视能力和嗅觉感应,这里简直就像是个不透光的盒子。我吐着信子,无声无息朝楼梯滑去,在我身后布满灰尘的地板上留下了一条蜿蜒发亮的痕迹。
正在我要拐过第一道弯的时候,天花板突然嘎吱嘎吱响起来,像是楼上房间里有什么东西躺在地板上来回打滚。正当我警惕的竖起头部时,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一道粗噶的咒骂声传来,“狗娘养的,老实点!”
天花板都被刚刚那个重物砸的一震,灰尘纷纷洒洒落了下来。
噫?!棚屋里不止一个“人”?
蛇形的攻击能力到底是比不上人形,不过优在不引人注目,能抢占先机。所以尽管我明白一场战斗不可避免,我还是用蛇形小心翼翼从门缝里溜了进去。
一进门,我就被里面的场景惊呆了。满屋子的毛(似乎是活生生从皮毛上扯下来的,还带着血迹),地板上都是抓痕和攻击咒语留下的痕迹,更有一条新鲜的血迹一路拖到里屋,看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拖到了里屋里去。
我朝刚刚声音来源的里间游去,还没进门就被破破烂烂关不紧的门缝里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吓了一跳。我不敢轻举妄动,贴着墙听着里面的声音。
“喔喔喔——你还敢瞪我——”那个粗噶的嗓子又叫起来,“如果不是你的眼珠子也很值钱,我一定把它挖出来……”
眼珠子值钱?我一头雾水继续听了下去。
“钻心剜骨!”粗噶嗓子吼起来,“来啊!继续瞪着我啊?”伴随着一阵非人类的呜呜声,粗噶嗓子满意的大笑起来,“反正尸体和活体也差不了几个钱,不如……”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被猛地踹开了,他还没来得及转头,我的一道昏迷咒就打在了他的后背上——然后被一道白光挡住了。
他居然反应这么快?我有点吃惊。不过当这个男人转过头对我举起魔杖的时候,他胸口破碎的防御挂坠给了我答案。
“你是什么人?”他吼起来,声音刺耳难听,“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没理他的话,挑了挑魔杖,继续朝他补上一道昏迷咒。他的反应极快,瞬间就用铁壁咒挡下了我的攻击,然后回了一道缴械咒,我朝左躲了躲,魔杖还是被击落在地上。
月白色的魔杖在地上咕噜噜滚着,消失在黑暗的房间边缘。
“截货的?”他呲着牙笑起来,“你也看上这个货了?可惜了……”
我歪着脑袋,看了看他身后笼子里的东西。那是一只趴着的灰色巨狼,浑身血迹斑斑,一条前腿不自然的搭在地板上,看起来是断了。狼橘黄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我居然从它的狼脸上读出了震惊的神色。
我摇摇头。
“难道不是?”男人露出一个警惕的神色,“你不是来抓狼人的?那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
我闪电般欺身而上,跃起一脚踹在那个男人的手腕上,他的无声咒死咒偏离了轨道,打在我身后摇摇欲坠的门上;在门板哐啷落地的同时,我旋身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向我的方向,然后侧身抬腿,在将他的手臂向下压的同时,膝盖狠狠顶在了他的肘关节外侧!
伴随着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男人的肘部角度奇怪的垂了下去,魔杖脱手落地,他哀嚎着抱住了自己的胳膊。紧接着,我当胸一脚把他踹到了那张破破烂烂的四柱床上,他的身体咔擦一声压塌了腐朽的床柱,和挂满蜘蛛网的肮脏窗幔滚成一团,倒在碎裂的床板之间挣扎起来。
巫师们总是把魔杖看的太重要,这个男人击落了我的魔杖就放松了警惕,现在反而被我反制住了。
我捡起他的魔杖,召唤回自己的魔杖,对他用了几个束缚咒,紧接着一扬手,一块破破烂烂的帷幔飞过去遮住了那只狼的笼子。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我慢条斯理的在他眼前写。
他嘴里污言秽语不绝于耳,蠕动着被魔法绳索绑在一起的双腿双手,试图把我撞一个跟头。
“看来你以为我只会昏迷咒?”我写,然后下一秒,一道钻心咒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用的是他的魔杖。
他刺耳的尖叫被我的静音咒憋回了嘴里,他张着嘴扭曲着脸,看起来倒是像搞笑哑剧似的。
“我问你答?”我再次写,这次他依旧十分不配合,口型从我不存在的母亲一直骂到我的祖宗十八代。
我用魔杖戳进了他的眼球,直接在他的眼窝里用了个钻心咒,等他无声的尖叫告一段落,我继续问,“我问你……”
这次没等我写完,他就连连点头,脸上鼻涕眼泪和血浆混成一团。
“这才对嘛,早点配合多好呀。”我用他的衣领帮他擦去脸上的血污和白花花的眼球内容物,顺手擦净他魔杖上血淋淋的液体,解除了静音咒。
“你刚刚说眼珠子值钱,是什么意思?”我问。
“狼人在黑市上的价格很高,”男人呼哧呼哧喘着气,“狼人眼珠是一种昂贵的魔药材料……”
原来如此,那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以为我是来截货的了。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狼人?”我继续问。
他支支吾吾不肯说,我伸出脚踩在他的胳膊断茬上用力一碾,他脸色瞬间惨白,“我说,我说,我路过这里听到这个棚屋闹鬼,就来看看……你也知道……我到处旅行就是为了找点奇怪的东西去黑市上卖……”
“哦……”我若有所思,“临时起意?”
“可不是吗!”他努力睁大另一只血污下的眼睛,诚恳的看着我,“要是早知道这是您的地头,我也不会这么有眼无珠来抢您的东西……敢问您的名号是?”
我舔了舔嘴唇,“名号么,等等你就知道了。”
“什么?什么……唔!”他还想挣扎,我直接给了他一个昏迷咒,外加一个黑魔法束缚咒,除非他把自己的皮扒下来,否则绝对挣脱不出去。
我拍拍衣服下摆上的灰,然后抹了一把刚刚溅到身上的血(貌似还混合了一点白花花的眼球液),走过去拉下了笼子上的布。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是不是。”我拉过一把缺了一条腿的椅子,用清洁咒擦了擦,面对着笼子坐了下来。
狼发出低低的咆哮,不知是恐惧还是威胁。
“别这么警惕啊,好歹我救了你一命呢,”我歪着脑袋写,“不然你就要分批次在黑市上出售啦。”
狼的耳朵伏了下去,也不朝我龇牙咧嘴了。
“但是呢,”我继续写,“我不是很喜欢留下后顾之忧,所以还希望你能对刚刚所看到的——比如我的昏迷咒之类的(它没有看到我的钻心咒)——保持沉默,不然,我还是得把你分批卖到黑市去,相信你也不喜欢这种结果吧。”
狼呜呜叫着,点了点头。
我举起魔杖,打开它的笼子,“你的伤不致命,等你恢复人形再去治疗也来得及。”想了想,我又加了一句,“毕竟庞弗雷夫人的治疗魔咒真的很不错,对吧,卢平教授?”
一时间房间里死一样安静,只听得到那个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和我的小皮鞋嗒嗒的磕在椅子腿上的声音。
巨狼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我。
“现在咱们都知道对方一个秘密了,”我神情自若,两根魔杖在手里转了一圈,“更何况我对你还有救命之恩,所以你能假装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是不是?”
狼犹豫了不到一秒,再次点了点头。
如果那个男巫说的是真的,那么卢平可能真的是比较倒霉,偏偏在满月虚弱时期遇到一个全副武装有备而来的黑巫师,如果不是我正好来这里,等今天一过,霍格沃茨的学生们也许只能在魔药课上瞻仰他们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的遗容了。
“满月还没过,”我站起来,“那么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狼人呆呆望着我。
我用魔法拖着那个半死不活的男巫朝楼下走去,临出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朝狼人举起了魔杖。
一道柔和的白光,狼人背上深可见骨的那道伤口开始收拢,不一会儿就愈合了。
收起魔杖,我继续朝楼下走去,那个昏迷的男巫漂浮在空中,磕磕绊绊的跟着我,脑袋还时不时磕在台阶上——不过我才不介意呢,现在我只需要把他快点带回蓝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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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德尔正在魔药室研究他的魔药,当我拎着血淋淋的男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的脸上果不其然出现了一丝惊愕。
他的目光从男巫少了一只眼球的脸上滑到我脸侧的喷溅状血迹上,其中蕴含的嫌弃简直能点一把火把我烧成灰了;等看到我沾满蜘蛛网和灰尘、还混合了血污又被我一把抹开糊成脏兮兮一片的衣服时,他终于忍不住张开了嘴。
【闭嘴,】我说,【收回你的讽刺,这可是我辛苦一晚上才带回来的魔药材料。】
【好吧,好吧,】他说,【我就是想问一句,你们两个这是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打了一架?】
【猜对了一半,】我没好气的说,【他是在床上打滚来着。】我把昏过去的男巫朝地上一丢,施了个清醒咒。等男巫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我毫不客气的拎着他的领子用了摄神取念。
里德尔在旁边默默等着,等我松开男巫的领子才问,【他是什么人?】
【一个正好路过的倒霉鬼而已,他想攻击我,于是我还手了。】我回忆着刚刚摄神取念的结果,【他叫巴克豪斯.克尔斯,似乎不是英国人……】说到这里,我顿了顿,【他的大脑封闭术很好,我看不出更多信息。他似乎也是能力中等稍偏上的黑巫师,还心狠手辣的,毕竟一见面他就打算对我用死咒来着。】
里德尔这才仔细看了我一眼,【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你现在就要用他做魔药了吗?】见里德尔点了点头,我继续说,【不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去洗一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不舒服。】
我朝二楼卧室走去,准备好好洗个澡。等我换好干净衣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正好听到楼下一声玻璃器皿砸碎的声音。我连忙朝魔药室跑去,等我推开门,看见里德尔正扶着书架,旁边摔碎了一只高脚杯。他一只手捂着嘴,脸色青白,看起来就像是……
【你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吃下去了一只沾着芥末的活鼻涕虫,】我倚着门框说,【好吃吗?】
【闭嘴。】他从牙缝里说。
【看来是不太好吃。】话虽如此,我还是走上前去递给他一杯清水。我看了看旁边的小银坩埚,里面的东西已经空了,锅壁上沾着些许血一样的液体;再远处,那个男巫躺在地板上,两眼空空洞洞望着天花板,如果不是胸口的起伏,看起来和尸体没什么区别。
【你已经服下去了?】我问,【然后还要几个疗程吗?需要休息吗?还需要什么魔药吗?什么时候能有效果?这个男巫怎么办?】
【对,不要,要,不要,不知道,随便。】他闭着眼睛靠在书架上,看起来又疲倦又虚弱,【别和我说话,让我安静一下。】
我变出一把扶手椅,小心翼翼扶着他坐下,【我建议你去楼上躺一会儿,鉴于你看起来不太好……】
【我从没感觉如此好过,】里德尔轻声说,声音里仍然带着些许喘息,【魔力回到手中的感觉……】
我在他脚边盘腿坐下来,静静的看着坩埚下半熄的魔法火焰。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听得到里德尔微微的喘息声。
【对了,】我看着那个男巫,心里微微一动,【这个人我可以处置吗?】
里德尔闭着眼,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我跳起来,拖着失去了灵魂已经成为行尸走肉的男巫朝地牢走去。
【你去干什么?】里德尔微微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