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着嘴巴,想了半天才反驳到,“我刚遇到他的时候可不是蛇……”
“这就是为什么他死也要拖上你的原因,”他悠悠然补充,“可能是怕你把他的事说出去,谁知道呢?你们两个啊,缺心眼和心眼多——缺心眼的助纣为虐,心眼多的作恶多端——简直就是绝配。”
我很想反驳他,但是我居然不知从何反驳。
格林德沃走了之后,我才慢慢平静下来。
我只是在生里德尔的气而已,我告诉自己。
生气和失望是不一样的。失望的时候会怀疑这段感情和经历,否定那个人给你的回忆。而生气的时候,我只是在等他来哄我,给我一个随便什么都好的解释,然后我就能原谅他。
就像以前一样。
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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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在了啊。
我为了什么还在坚持呢。
如果连他都不在了……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仔细想来,除了他直接和间接带给我的,我在这里的经历居然都是一片空白。
他已经死了,卢修斯已经摆脱了指控,马尔福家安全了。
没有人再需要我。
这么算来,也许当初一起死去是最好的归宿呢?那现在死去应该也不算太迟吧……
理智中最后一根弦断了,我沉入黑暗。
朦胧间我看到了师兄的背影,我努力的追了上去,但是他越走越快,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尽头。
天地苍茫间,又只剩我一人。
【真寂寞啊,】我说,【师兄也不要我了。】
一卷书啪的敲在我后脑勺上,师兄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出息,你就是为了别人而活?】
我大惊失色,回头四处寻找师兄,入眼却只有一片白茫茫的虚无。
【如果你只是为了别人而活,】师兄的声音继续响起,如同古井一般平静无澜,【那我当初还不如领个王八蛋回来,至少王八还能镇山门。】
【我还不如乌龟?】我咬牙切齿。
【那就证明给我看!】师兄语气坚定沉稳,【多想想你是为了什么入世历练。去者不可追,来者犹可期,莫要因为失去之物而悲痛欲绝。你的‘道’,何时狭窄到了这个地步?】
我恍惚了一瞬,【犹可期……我和他,还能再相遇吗?】
师兄不曾回答。
有无数的漩涡拖着我下沉,我尖叫着想要挣扎,却于事无补,流沙渐渐没顶。
【是劫是缘,孰是孰非,天意注定……】
师兄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我再次沉入黑暗。
——“咚”!惊雷般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我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摆出了攻击姿态。
“哟,”格林德沃的脸在魔药液体背后被扭曲放大了,看起来十分可笑,“真不好意思——原来你是个女孩儿啊?”
【……啊?】我目瞪口呆看着他,然后继续目瞪口呆看向自己的身体——蛇身已经完全脱落,它毫无生气的正沉在水底,看起来就像一条真正的死蛇似的——而我的腿——
哗啦,我被人拎着后颈提出了水族箱,全身湿漉漉光溜溜的悬在半空中。
我居然感觉到了真正的冷,不是由于魔法带来的寒意,而是微凉的深秋的风从铁窗之外吹过了我的肌肤。
——然后我被扔进了一床蓬松的被子和毛巾之间。
“真不好意思,”格林德沃再次道歉,“原来你是蛇怪小姑娘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看的。”
“……”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我这是成人式化形完成了?
——我他妈的成了个女孩了??!
格林德沃忙忙碌碌的用魔杖指挥着水族箱换水清理,一边还不回头的问我,“我把这条死蛇骨头剥出来怎么样?用魔咒固定一下应该挺好看的——这毒牙真长——你们蛇怪都是这么蜕皮的?和普通蛇不一样啊?”
当然不一样,蛇蜕皮只褪去外层角质皮,蛇妖虽然平时原形蜕皮也是如此,但是成人式的时候会彻底剥离旧身体,新身体重新破体而出。蛇妖成人式之前的经历会影响性别的分化,也就是说之前的经历让我潜意识里想要变成雌性?因为他们都以为我是女孩?这么说似乎说得通……
我终于理顺了思路,回答,“不是,我——”我突然想到他背对着我看不到我的口型,于是我拍了拍手示意他转过来。
“你穿好了吗?”他挠了挠头。
我又拍了拍手。
他一脸尴尬转过头,“请相信我,之前你的脸绝对看不出来你是个女孩。”
“我知道,”我回答,“就算是现在也看不出来。但是会慢慢变化的,越来越女性化。”
金发的大叔似乎很无奈似的,自言自语,“糟糕了……这下下不去手了……”
“……”我清了清嗓子,虽然这并没有什么用,“请问我能用一下自己的蛇骨吗?”
“你的尸体……自然归你处置,”他一脸心痛,“但是我真的很想把它做成标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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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还是获得了蛇身处置权,条件是不能破坏太多。
我自然不会破坏太多,我只是需要取材做一样东西而已。
可是新的身体还十分不适应,手指特别不配合,总是被材料刀划伤,腿也歪歪扭扭老是站不好,一直要跌倒。所以最后不得不请格林德沃来帮我一把。
“把这里的肋骨取十二根,”我指挥着他,“颈骨这里的。”
“这都被厉火烧黑了,”他抱怨,“取了也不能用了吧?”
“颜色变了而已,骨头还是好的。”我说。
他摸索着从尸体里一根根切下蛇骨,突然他举起了手,一个小小的亮点在他的指尖闪闪发亮,“它居然没被烧坏——”
那枚银环在他的指尖反射着微光,血污之下它的材质依旧熠熠生光。
我伸手拿过了它,小心翼翼擦去上面的污迹。这是那枚里德尔放在我七寸上的环,直到现在我才第一次看清它,素白色的戒面,没有任何花纹,简洁朴素。
谁能想到就是它改变了那么多呢?
最终我还是问格林德沃要了一根链子,把它挂在我的脖子上。
“你也真是心大,”格林德沃懒洋洋的说,“万一它还想杀了你呢?”
“他都已经死了,”我说,“我倒宁可他来杀我……至少我还能再看他一眼。”
格林德沃的嘴角微微的扭曲了一下,“……也对,活着至少还能见面。”
我把十二根蛇骨依次排列,用脊椎骨雕成骨钉,把它们的一头钉起来。然后裁剪蛇皮,做成平整的扇形,贴在均匀展开的十二根蛇骨上。
格林德沃一脸肉疼看着我的操作,“能不能少用点?”
“别那么小气,我只用了一点点而已,我有多少骨头我还是心里有数的。”我说。
“好吧,”他不情愿的说,“你做了个什么出来?”
漆黑的扇面依次展开,一根根蛇骨依次露出幽黑的光泽,纯黑色的骨扇在我苍白的指间反射着金属似的微光。
“扇子,”我说,“我自己的骨头做的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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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女主失去了人语,以后不特地注明了,为了方便和统一,还是用“”来表达她的口型和写的字。蛇语依旧用【】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