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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番外一

深秋的一天,庄漪萌一个人寂寞地吃完了外卖,收拾好盒子放入垃圾袋。她一手拎着垃圾袋,一手推开门,然后瞧见熟悉的人又一次坐在楼道口。

她在心里一叹,明白他又故技重施了。

开门的瞬间,邹洲已敏捷地转过头来,哀怨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在欲说还休的二十秒过去后,他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萌萌”。

庄漪萌手里攥着垃圾袋,静静地和他对视,片刻后选择绕过他下楼。

邹洲本想说什么,但见她一脸无视自己的模样,只好把刚要吐出口的话又咽回去了。

庄漪萌倒完垃圾回来见邹洲还坐在那儿,似乎一步也没挪开。等她走上楼,垂眸看他一眼,他双手不停拽着斜挎包的背带,那紧张拘谨的样子看上去竟然有些可怜,有一瞬间,她觉得他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动物。

她当然知道他是在装可怜,但不忍点破,于是问:“你又丢钥匙了?”

邹洲赶紧点了点头。

“所以你想借住在我这里一晚?”庄漪萌猜到他的借口应该是这样。

邹洲连连点头。

邹洲的眼睛很明亮,任何人与他对视时间长了都会有一种心有不忍的情感出来,何况是庄漪萌。

庄漪萌一边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心软,一边冷静地说:“邹洲,我们已经分手了,再继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

邹洲却表情执着,语气坚定:“萌萌,我没同意和你分手。”

“该说的我都和你说过了,我们完全不合适。”

“反正我不接受被甩。”

“那就当是你甩了我,行吗?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这样说好了。”

“我怎么可能甩了你?这种连自己都骗不了的谎言,我绝对不会拿去骗别人的。”邹洲一脸实诚,并趁机悄悄伸手去碰了碰庄漪萌的手背,“萌萌,我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庄漪萌任由他的手从触碰她的手背到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

……

邹洲最终被允许进屋了,庄漪萌从衣柜里找出一条被子丢到沙发上,意思是让他今晚依旧睡在她的沙发上。

邹洲正蹲在角落玩手机游戏,听到动静,立刻点了暂停,放下手机,站起来去帮忙一起铺被子。

铺好了被子,庄漪萌又去找出了一只未拆封的牙刷搁在自己的水杯旁,无声地提醒他睡前别忘刷牙。她做完这一切就去洗澡了,没多搭理他。

等她洗完澡换上睡衣,回房躺上床,顺手拿过床头上搁着的一本侦探小说,翻开有折角的一页接着阅读。她读了几分钟觉得房间的灯光太亮了,眼睛有些酸涩,于是关了主灯,打开床头小灯。

邹洲推门进来时看见这样一幕:穿着紫色纯棉睡衣的庄漪萌正在阅读,床头灯温馨的暖光映照在她脸上,削弱了她五官的明艳度,增加了她柔美的气质。

邹洲看得痴迷,心咚咚跳起来,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待她的目光从书上移到他脸上,他才想起为何来找她,赶紧说:“我肚子饿了,想吃方便面,可以吗?”

“你自己去煮吧。”庄漪萌说。

“但你煮的比较好吃。”邹洲厚颜地说,“我真的很想吃你煮的方便面。”

庄漪萌蹙眉,片刻把书放下,下了床,穿上拖鞋走去厨房了,邹洲就和她的小尾巴似地一路跟过去。

邹洲认为庄漪萌煮的方便面比较好吃完全是他的主观想法,并无任何事实依据。同样的面饼同样的调理包同样的沸水,庄漪萌不过是把面煮得更久一些,然后打一个蛋下去,浇上醋汁,撒上切好的葱花和蒜末,结束。

但是邹洲就觉得她煮的面更好吃。

譬如此时此刻,他稀里哗啦地吃着红烧排骨面,几乎要把舌头都吞下去,等把面汤喝得一滴不剩才舍得放下面碗和筷子,手背抹了抹嘴角,深感幸福地与庄漪萌对视,温柔地说:“我有话要说。”

“巧了,我也有话要说。”庄漪萌态度淡淡的,“你先还是我先?”

“我先。”邹洲抢占先机,说出心声,“我不同意分手,永远不同意。”

“嗯,我知道了。”庄漪萌对答如流,“我想说的内容刚好和你相反,我要和你分手。”

“……”

邹洲看出她眼里的冷漠,立刻压低声音求她:“萌萌,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妈妈那边你别担心,她不是一个心硬的人,我有信心说服她同意我们继续交往。其实她不是对你有意见,她只是有些害怕你的家人,但我已经和她说过了,你是你,你家人是你家人,他们的错误不能让你去承担,况且和我一起生活的人是你,不是他们。”

他这番话庄漪萌已经听了数遍了,再听一百遍也是无奈,她手指扶上额角,烦躁地说:“邹洲,你也二十五岁了,真不该再这么天真下去了。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再多的我也不说了,总之我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任何人和我在一起都会很辛苦。”

“谁说的?你很好,一直很好,我和你在一起很幸福。”邹洲说着伸手去握她的手。

庄漪萌却及时缩回手指,后仰身体,让背紧紧贴在椅背上,像是下定决心不再留恋他的半点体温。

“我的好是我伪装出来的,好吗?其实我真实的性格很差,敏感又情绪化,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哪次吵架不是我先引起的?我是一个很容易生气的人,你不是为此烦恼过吗?还有,你可别忘了,我之前的一个男友都被我搞成忧郁症了,你再和我在一起,保不准也是那样的结局。我真奇怪了,这些情况你明明都知道,偏偏还要跳我这个火坑,你到底图什么?”

“胡说,你是怎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邹洲表情有些生气了,“我不许你再这样贬低自己。”

“你真了解我啊?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呢。”庄漪萌忍不住笑了出来,“和你直说了吧,你看到和接触的只是我的面具,那都不是真实的我。”

“萌萌,你自信一点,你是个很好的女孩……”

“什么女孩?我都奔三了。”庄漪萌打断他,语气微冷,“别再说什么男孩女孩了,我们又不是高中生。都是成年人了,对待感情别太拧巴,曾经开心过就好了,缘分没了就散,何必勉强自己继续走下去?你不累我累。”

气氛陡然凝滞。邹洲一时间语塞,他知道自己永远说不过她,于是不去争执,低垂下眼眸保持弱势的姿态,眼睛盯着空碗边沿上沾着的一颗葱花,心里也空荡荡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听见庄漪萌用没所谓的语气说:“我知道你当初是觉得我漂亮才喜欢我的,但我不可能一直漂亮下去。时间过得很快,等过了三十五,我皮松了,皱纹多了,整个人失去了胶原蛋白,法令纹跑出来,面相变得苛刻,你就会发现我的脸很惹人厌。我不想到那个时候再被你分手,现在分手对我的自尊心来说是比较好的选择。”

“我才不是因为你漂亮才和你在一起的。”邹洲闷闷地挤出这句话来。

“别自欺欺人了,除了漂亮我还有什么?性格?才华?家境?金钱?究竟是哪一样啊?别说你了,我自己都找不出我还有什么优点。”

邹洲抬眸,明亮的视线执着地落在她脸上,张了张唇,但最终没有说话。

这一晚庄漪萌做了好几个梦。她先是梦见还是少女的自己在被梁阿姨扯头发,旁边站着面目凶狠的庄小锐,再是曹衍皓站在窗前大哭,说他再也受不了她了,为什么她要一直拖累他,害他得了抑郁症,然后她又和邹洲手拉手地在海边散步,结果画面骤然一闪,邹洲整个人已经掉入汹涌的漩涡里,眼看快被冲走,不会游泳的她急得不行,拼命丢了几个游泳圈下去,但游泳圈一下水就全瘪了,她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她惊醒了,撑起一身虚汗的自己,靠着床头呼吸急促,过了好久才去看时间:三点二十分。

她定定地看着被子上的花纹,心里默念:别紧张,我很安全,我很安全。

终于她平复了情绪,重新躺下后却再也睡不着了,辗转反侧一阵后坐起来,拿过手机下了床,走出卧室。

她小心翼翼地来到客厅,就着手机屏幕上的光打量沙发上熟睡的邹洲。

邹洲睡得香甜,靠近仔细一听,还能听见他那细微的鼾声。她就这么站着看了他很久,然后转身回卧室了。

待她重新躺好,不再强求自己入睡,开始漫无目的地想一些事情。

以前她睡不着的时候想的都是小时候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光,她很怕随着时间过去,那份久远又淡薄的记忆会自动消失,于是要求自己在夜深人静时多想几次,像是用笔反复描摹一样,好使记忆的轮廓鲜明起来。

但如今她想的多是邹洲。

说来也怪,她怎么会和邹洲在一起?他们的性格完全不搭,她也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性格单纯到连开玩笑都会脸红的男人,尤其是他还比她小一岁。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是童话故事里的人,即便他没有豪华的城堡,但他有一个勤劳又坚强的母亲,是她用尽自己的一切给予了儿子最好的教育。如此一来,他虽然一直生活拮据,但精神不穷。

他和曹衍皓很不一样。曹衍皓热情健谈,浑身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热量,她曾希冀他的炽热能够消融她性格里的阴郁,但讽刺的是曹衍皓竟然被她带偏了,他和她在一起时间长了得了抑郁症,最后被他父母接回了家。

邹洲完全不健谈,他不爱交际,懒得运动,周末习惯宅在家里。他做事没什么长远的计划,在事业上也算不上有野心,胜在态度认真和脚踏实地。他也不擅长和亲密的人沟通,每当她陷入情绪低谷,他安慰人的方式就是坐在她身边一声不吭地陪她难过,等过了一个小时再拉拉她手臂,提议:“不如我们看动漫电影吧。”

他喜欢的是打游戏、看动漫、收集各种手办和马克杯。他这么大了,穿衣风格依然保持着以前的童趣,夏天的时候他买了很多卡通涂鸦的T恤衫,一天换一件,大半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他笑的时候脸上有一对明显的酒窝,让他整个人散发出顽皮又可爱的气质,很多不熟悉他的人还以为他是一个大学生。

那她究竟是被他的哪一点吸引了?他的简单?他的无忧无虑?他的酒窝?还是她很实际地考虑到他是单亲家庭,他从小到大的生活不富裕,和他在一起她不会被他瞧不起?

她的回忆一直往前,直到那次公司安排的餐会上,另一个部门的男同事带他过来蹭饭,她这才有机会遇见他。那天他观望她两小时后才羞怯地踱步过来,开口问她要联系方式,在她出于礼貌没拒绝后,他对她展开了两个月的追求。没记错的话,在第十次拒绝他邀请吃午餐的请求后,第十一次刚好赶上她加薪的好日子,她因为太开心了便没再拒绝。

之后他们水到渠成地在一起了。

刚在一起的那几天,她隐隐觉得和他不会长久,也许最多半年的时间,只要他了解了她的真实性格,或者厌倦了她的美貌,他就会提出分手。

谁知他一直没有提出分手,像是一直都很喜欢她一样,无论她发起脾气来人很凶,还是对一些小事很计较,他都没有提出过分手,也没有要求她改,他最多就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生闷气,但从来不会说她不好。

相应地,她也变得越来越投入了,心想也许这个男人会是她的归宿,她可以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她也可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和他生儿育女,在四季循环下逐渐老去,就和尘世间无数对普通的爱侣一样。

直到庄小锐过来要钱之前,她都是那么想的。

庄小锐重新出现后,她反复做起一个差不多的梦,梦里的庄小锐冷冷地看着她,语带讽刺地说:“贱人,不管你多努力,赚多少钱,你和我永远被别人分类在同一个垃圾桶里,没有人会真正看得起你。”

她不得不承认,梦里庄小锐的话有几分道理,当邹洲的母亲知道她有那么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之后,她平淡的幸福中止了。

她很喜欢邹洲,喜欢他带来的温暖和踏实,但当她看见庄小锐过来揍了邹洲一拳,而单纯善良的邹洲无力还击的那一天,她已经明白自己不该再拖她喜欢的男人下水。

她放弃了邹洲,也放弃了再谈恋爱的心,她决定一个人过。

那天似乎是邹洲最后一次借宿,之后的一段时间他没有再来找她,这让她以为他终于想明白了——和她在一起是没有前途的。她顾不上内心的落寞,因为她必须打起精神去努力工作努力赚钱。

她现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薪水不错,但工作力度很强。她和同部门的同事相处得不咸不淡,也许是她性格清冷的缘故,除了刚入职阶段的一两次,之后他们再没有向她发出过聚餐的邀请了。

因为她的外形太亮眼,从小到大被搭讪的次数已经记不清了,在青春期过后她就感觉到烦了,逐渐养成了遇到异性就不怎么说话的习惯,避免有些人自作多情。至于女同事,她和她们的交流相对来说频繁一些,但职场上的友情不靠谱,她曾经有吃亏的经历,此后对同事们都保持着边界感。

她至今能说心事的朋友也就乐之翊和许凛两个。乐之翊不用说了,性格太好,几乎是人见人爱,能和她做朋友很幸运。许凛呢,性格也比她阳光很多,内心很豁达,她因为自己性子阴郁的缘故,一直喜欢靠近阳光乐观的人。

朋友有两个就够了,她不奢求更多的。

不过如今乐之翊沉迷于谈恋爱,许凛工作很忙,她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加上她又决绝地放弃了邹洲,因此有了心事只能自己消化。

她不像同部门的那几个女孩子,她们依旧和父母住在一个屋子里,一有烦心事就能对他们倾诉和撒娇。

说不羡慕是假的,但羡慕也无济于事,一直以来她只有自己,每一步路都是自己走的。

六点半了,她离开公司,打车回到租的老房子,刚爬了一层楼,余光竟然意外地瞟见有一个陌生人正倚着墙角坐着,看样子是睡着了。

她吓了一跳,因为这个人从体型看明显就不是邹洲。

她保持镇定,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一看,这人是个女人。

女人脚边搁着一只棉布做的大袋子,脑袋上包了一块厚厚的羊毛围巾当帽子,围巾挡住了她大部分的脸,只留出一双闭着的眼睛和一个鼻子。

她的心跳在忽然间变得很不正常,快到要跳出来。有一种类似电流的东西在瞬间涌入她的神经末梢——她辨认出这个人是谁。

她定在原地,四肢僵硬,牙齿不受控地颤抖,她使劲咬牙,告诉自己别慌,但垂在身侧的手心已经密密麻麻的全是汗。

像是听见了她急促的呼吸声,女人慢悠悠地转了转头,从浅眠里醒来,睁开了一双和她极为相似的眼睛,当看见眼前人时,女人陡然间睁大了眼睛,骤然呈现出惊慌失措。

庄漪萌的心像是被人用什么钝器砸了一下,一瞬间竟能感受到一种真实的痛感。

女人立刻站起来,人还未语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片刻后颤抖地喊出了她的小名。

庄漪萌后退一步,高跟鞋蹭地,无意间发出一个突兀的声音,她警惕地问:“你怎么会来?你想要干什么?”

“我没想要干什么,你不要害怕。”女人一边掉眼泪一边仓促解释,“我没有其他目的,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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