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洞中,凉风习习、暑气全消。
杨安玄环顾四周,发现石洞很宽敞,有石案、石榻、石炉,洞左侧凿着个石缸,洞顶一根石笋将清泉注入缸中,“叮咚”脆响。
通风良好,洞中虽然燃着火把却没有烟火气,淡淡的檀香弥散在鼻腔,清神醒脑。
汲石缸中的山泉煮茶,杨安玄笑道:“寇仙长的道茶与吾师慧远大师的五净心茶有异曲同功之妙,不知取了何名?”
前次在新息相谈,杨安玄便提及此事,寇谦之道:“此茶采嵩山野生酸枣树新芽所制,得日月精华,食之轻身健体、延年益寿,贫道称之‘望仙茶’。”
“食之有望成仙”,杨安玄赞道:“好名字。”
闲话几句,寇谦之让弟子捧出二十卷《云中音诵新科之诫》,请杨安玄指正。
此书后世已秩,前世作为考古学家杨安玄对这种消失的书籍十分感兴趣,见此书制定出戒律,构建出道教神仙体系,并将儒家思想引入其中,强调“佐国扶命”。
杨安玄快速地翻看了一遍,道:“此经推出定能清整道教,一改三张伪法,传于后世。”
寇谦之捻须微笑,颇为自得地道:“此经耗费贫道和众徒数年心血,总算小有所成。杨居士是道祖托梦的有缘人,还望你指出不足。”
杨安玄想了想,道:“要宣扬新法,兴盛道教,离不开世俗权势相助,愚曾向道长提及,若能成为天师、帝师,便能事半功倍。”
寇谦之点点头,道:“杨居士说得不错,只是贫道不得其门而入。”
看着杨安玄,寇谦之道:“杨居士可否指条明路?”
杨安玄道:“晋、魏、燕、秦诸国,信奉佛道不一,但治国皆用儒术,道长要推行新法,必与儒术相结合。”
寇谦之身旁侍立的一名弟子插言道:“吾师在经中宣示‘新科之戒’,取儒家五常(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之理,增订儒家的礼仪提倡礼法,便是此义。”
杨安玄看了他一眼,刚才寇谦之介绍此人是其三弟子华道宁。
寇谦之道:“道宁自幼学儒,此经引入儒学,道宁助力颇多。”
杨安玄岔开话题,道:“道长明日升座讲经,可要排演经中所说的礼仪?不知都有哪些章法?”
寇谦之简述了一下升座前礼仪,见杨安玄不时饮茶,心不在焉的样子,对身旁侍立的弟子道:“你们且出去,为师与杨居士有些话要说。”
等洞中只剩下杨安玄和寇谦之两人,杨安玄笑道:“典籍已成,道长只待东风了。”
没有旁人在,寇谦之不再装仙人,问道:“杨居士,贫道正要问问这东风何在?”
杨安玄淡然道:“东风便是俗世认可。”
寇谦之沉吟片刻道:“今年三月杨居士对贫道言,最好在十月前完成此经,现在此经已成,贫道准备不日下山前往建康,将此经献于会稽王父子。听闻会稽王父子虽信道,此经或能打动他们。”
杨安玄摇头道:“愚曾说过道门之兴在北。南方天师道首孙泰父子七人刚被斩首,其侄孙恩逃至海岛意图做乱,道长此时前往建康恐怕事与愿违。”
“那居士让贫道在十月前完成此经用意何在?”寇谦之有些疑惑地问道。
杨安玄微笑道:“愚上山途中,得遇一伙魏人,这群人便是道长的机缘所在。”
寇谦之伸手捋须,道:“请杨居士明言。”
“愚此次过嵩山是要率军救援洛阳,路逢机缘特来告诉道长。”杨安玄道。
秦国大军攻打洛阳城的消息寇谦之从信众的嘴中得知,寇谦之认为此次洛阳在劫难逃。寇谦之凝神看着杨安玄,莫不是这就是杨安玄所说的北方有变,他想知道这送上门来的机缘为何。
“愚无意中得知这伙魏人是魏皇拓跋珪派往襄阳的使者,其中有一女子扮成男装,是魏皇长女华阴公主。”为了打动寇谦之,杨安玄决定利用这群魏人做文章。
寇谦之快速地分析着杨安玄这句话蕴含的内容,魏皇长公主,前往襄阳的使者,莫不是与洛阳被围有关。
杨安玄继续道:“据愚所知,朝庭无力增援洛阳,家父只得遣使向魏国求救,华阴公主一行奉魏皇之命前来打探虚实。”
寇谦之道:“朝庭积弱,前年失去华山、弘农和上洛三郡,一旦洛阳丢失,恐怕淮北之地难保。”
杨安玄点点头,寇谦之对天下形势十分了解,这样便更容易说动了。
“愚曾向道长说过,道门之兴在北,不知道长以为然否?”杨安玄问道。
寇谦之思索片刻,道:“凌云峰一别,贫道前去南方拜见过孙道首,南方天师道糜烂不堪,确实不堪造就。所以贫道按居士所说,精心编撰《云中音诵新科之诫》,以图改变。”
杨安玄道:“南方将乱,大道不传,所以愚才说道门兴在北。”
寇谦之道:“北有秦、魏、燕三家,不知居士认为哪家更有助道门兴起。”
杨安玄微微笑道:“秦皇重佛,广建寺院,翻译佛经;燕国为魏所迫,自保不暇,恐怕也无心敬道;魏主拓跋珪,雄才大略,佛道并重,寇道长若能说服魏主,天师道当可以魏国大兴。”
寇谦之颔首,诚如杨安玄所言,三个国家属魏国最适合道门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