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良马,朕如何识得小爱卿?”
两人不觉相视而笑,赵构心里当真感激起秦桧来,当初幸亏他提醒及时。
初秋的风从湖面吹来,分外凉爽,随风更送来桂花的香甜。
下马沿湖岸而行,远方看得见城市的点点灯火,临安早已没有宵禁,一片繁华的不夜之城。
赵构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升起自豪:“岳云,你对杭州印象如何?”
岳云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名不虚传。”
赵构神采飞扬,“朕将这里建设得一点不输给东京。”
“陛下英明,臣希望有机会能去汴梁眼见为实。”岳云含笑接过他的话。
赵构看了他一眼,心上忽觉,这不是暗示朕要北伐吗?
岳飞屡次上书措辞激烈,这次金殿又起争论,赵构不禁联想到,若是岳飞听到他刚才的话,肯定愤怒地指责他忘记耻辱直把杭州作汴州,绝不会像岳云说的这么委婉。
这些年,赵构爱惜岳飞的才能,他会打仗,能吃苦,又廉洁,不愧武将的楷模,可论为人处世,实在令官家不喜。
岳飞的奏折,没有一次不大谈精忠报国,好像这世上就他最忧国忧民,是在暗讽皇帝昏君吗?他更不喜欢他的个性脾气,说好听点刚直,说难听点是不懂转圜,不仅得罪同僚,连皇帝也经常被弄得下不了台。
就像他今天直不笼统地拒绝自己的恩赐,没半点眼色,实在是太讨厌了。
岳飞这样的性格,竟然会生出岳云这般善解人意的儿子?这岳家娘子,倒令自己好奇了,哪天要见一见。
赵构忽觉思路滑远,赶紧收敛心神,问道:“说到汴梁,你父亲坚持要北伐,但是朕的身边,也有不少大臣认为北伐是拿江南冒险。你也看到了,如今的杭州,多么安定繁荣。朕先恕你无罪,说说你真实看法。”
岳云想了想,指指前方的灯火:“不知陛下想要杭州二十年安定,还是二百年安定?”
赵构一怔:“有何区别?”
岳云道:“若只图二十年安定,可以固守江南,以目前宋国的军力,与金国已形成拉锯之势,若是放弃北方国土与百姓,和谈有可能成功。”
“但金国尝到甜头肯定野心不死,迟早撕毁合约卷土重来。若要长治久安,那就得暂时牺牲眼前的安逸,反攻中原。一旦我们收复汴梁,金国的信心必然瓦解,完颜宗弼这样的主战势力会在本国失去支持,几任君主,都不敢重新挑衅。”
赵构沉默不语,岳云算是把皮球踢还给他了,图眼前还是图长远?主动权在他,选择权也在他。
半晌,赵构徐徐吐出一口气:“我朝骑兵羸弱,反攻中原谈何容易。”
“曾经弱,不代表一直弱。陛下若有时间,何不亲自到江州视察?”岳云偏过头,迎上他忧虑的目光。
月光下少年眸色清朗,满脸的骄傲与坚定,赵构心中滚过热流,顿觉鼓舞雀跃,正要说一句“甚好”,却忽地又一怔,那话纠结在喉头硬是说不出来。
不对,朕要你御前伴驾,不是鼓励你去疆场厮杀。最终变成了闷闷的语意模糊的一个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