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一把抱起小白狐,将它裹在自己胸前,冒雨跑进了伏波神庙。
“可怜的小东西,果然爹不亲娘不爱,也没个主人家……”他叹了口气,把怀中的小狐狸放下,脱去自己被雨淋湿的上衣,拧干,晾在石头上。
小白狐见他脱衣服,赶紧扭过头闭上眼睛。
岳云见那小狐狸的样子,不觉好笑,一把又将它从地上拎起来,抱在怀里,“你这小东西,还懂害羞么?”
他的身体很快干了,他的体温也把小白狐的毛暖干了。
待到雨停,天早就漆黑了。岳云抚摸着怀里的小白狐,喃喃自语:“我拿你怎么办好呢?留下你又怕你活不下去……”
小白狐一听这话,赶快点头如捣蒜。
岳云见小狐狸竟会点头,心中称奇:“你听得懂我的话?好像还挺聪明的呢。”于是他又问它,“那你想怎样呢,我……带你回家?”
小白狐立刻又点头,显得非常开心。
“可是我娘会不会同意留下你呢?”岳云有点纠结。
小狐狸用爪子轻轻地挠他的胸口,眼巴巴地望着他,嘴里发出柔柔的呜呜声。
岳云的心刹那柔软下来,俯首怜爱地在它额间亲了亲,“好吧,跟我回家碰碰运气。”
岳云抱着小白狐回到村里,忽然看见自己家门口的树上栓了一匹马,他一怔,啊,是爹爹回来了吗?
自打岳云有记忆以来,爹爹岳飞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般的存在,他很少回家,最长也待不了几天,更多时候,夜归昼出,一家人难得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想到爹爹,岳云的心情就有些复杂,爹总是对自己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的感觉。
在他的回忆里,爹从来没有抱过自己,只抱过妹妹和弟弟,尤其是安娘,更是得宠,通常不苟言笑的爹爹见了女儿才会露出慈爱的笑容。
小的时候,岳云也因此有些失落,但这种失落感没有多久就自我排解了,自己毕竟是家中长子嘛,长子的责任是担当,不是撒娇。
父母的卧室亮着灯火,可是,当岳云经过窗下,里面却传出了越来越激烈的争吵声。
“半年你才回来一趟,就给这点儿家用?”油灯下,素素冷着脸。
“素素,现在是队伍发展的关键时期,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弟兄们也都困难,你体谅一下,过了今年,一切都会好的。”岳飞歉疚地说。
他不算魁梧,但中等身量却非常结实,走起路来步履生风。他有一张典型的中原汉子方正的国字脸,粗重的眉毛、略狭长的双目、微微上挑的眼梢、紧抿的薄唇和下颌几缕微须组合起来使他的面相偏于严肃,不太好亲近。
“一年又一年,你说了多少次会好的?”素素不买账,“什么队伍,你到底在做什么?我怀疑你是不是在当土匪?”
“你小声点!”岳飞急忙制止她发作,“素素,现在天下很混乱,我没法跟你细说。”
“那我不管,反正你就是不能当土匪,”素素叫道,“你自己不要命,也要替孩子们想想,云儿很聪明又读书用功,他长大了是要考进士的。”
“考金国的进士?”岳飞冷笑。
“我管什么金国宋国,日子过得好不就行了!”素素不耐烦地冲他喊,“你要是当土匪,就落下污点,就会影响孩子的前程,你懂不懂?”
“应祥是我的儿子吗?”冷不丁地,岳飞蹦出一句话。
窗外的岳云不由心中一紧,爹说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素素反问。
“什么意思?刘素素,我结婚三天离家,两年后回来时应祥才半岁,你说,满打满算,他会是我儿子吗?”
“这件事我不是早就和你解释过了吗?云儿是我在荷塘里捡的。”
“哼,自相州建府,没听说过谁在荷叶上能捡到婴儿!”
“岳鹏举,你爱信不信!”
“如果真是捡的,为什么流言蜚语你不去解释?”
“我刘素素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解释,是因为我不想让云儿知道他是捡来的,就算说得再难听,私生子也是我亲生的。”
“你……你就不顾及我岳家的名声么?”岳飞涨红了脸。
“名声值几个钱,我刘素素没看上!谁爱怎么嚼舌头怎么嚼舌头。”
“我看你不是不想解释,是根本辩解不了吧?”岳飞彻底火了。
素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硬邦邦地撂下几个字:“随便你!”
如晴天霹雳,把岳云炸裂了,他忍不住身子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揪紧了小白狐。
自己竟是这样的身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十年来爹对自己不冷不热,原来,自己是爹心头的刺。又原来,娘为自己受了多少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