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之国,天下粮仓。岷江边的小城,清澈的江水穿城而过,两岸人家尽枕河。
从容的慢生活提示着这里长期以来的富足与安宁,他们守着一条桀骜不驯的江,却从不担心奔流的江水会破坏那份悠然。
每年六月,这里都会举办最热闹的庙会。这不,就算夜幕降临,风雨长桥上,还是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的人。
有人三三两两地凑到一起议论着,“听说了么,金国的完颜旻当了都勃极烈,势不可挡,一举拿下燕云十六州,辽国节节败退啊。”
“那我们大宋皇帝可开心了,多少年,受够了辽国的欺压。”
“是啊,我还听说两国在蓬莱岛外的海上密谈呢,莫不是要让金国帮我们拿回燕云十六州?”
“我才不相信金国有这种好心肠,说不准保藏什么祸心,官家可不能上当。”
“咱这大宋皇帝,除了会画花鸟,我看没什么其他本事,哪有北边人精明。”
“唉,管他呢,天高皇帝远,我们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风雨长桥的廊柱旁,立着一个白衣人,手中一把墨扇轻摇,在这火热的季节,为自己送来缕缕清风,显得无比逍遥。
他站在那里,有一种独立于繁华之外的沉静,又偏有另一种卓尔不群的风姿,让经过他身边的人,忍不住想多看一眼,却刹那儿怯了。
当那些议论飘入他耳中,他不由在心底叹息一声,从古至今,溜走的只是时间,人间的争斗并没有任何的不同啊。
他眺望着桥下淙淙而去的江水,眺望着两岸伸向远方的密密匝匝的灯火,还有,挂在青峰顶上刚刚升起的一弯月儿。
他真的要去应这天命之劫么?
女娲严厉的声音又回响耳边:“战神,你的仙魄一旦被封印,所有法力都会被禁锢,你的肉身就和凡人一样,会流血、会痛苦、会死亡,你明白其中的要紧吗?”
明白,当他受到任何意外的损伤而死去,仙魄会随之消散。
“然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仙魄感应到危险,就会启动自我保护,以你的法力,极有可能冲开封印。而失控的法力,必将毁灭这个凡俗的世界。”
是,他既答应历劫,又怎能造劫……他应该可以压制它。
烛火中三个大字再次跳跃在他眼前,“菩萨道”,他好像明白了其中的全部深意。
忽然,他望见了什么,深邃的黑眸一闪,人影就凭空消失了。
蜀山多竹,蜀地最有名的手工是竹编。
一个身穿淡紫色长裙,鬓边斜插紫水晶发钗的美丽女子挑选好了一只精致的小竹篓,将手中的一罐花蜜放入其中,恰恰好,她满意地点点头,正要付钱。
忽然,店老板的手里就先有了几文钱,随之男子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这钱我付了。”
女子一惊回头,那人眉目如画,夜市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分明笑意微微,俊美无俦。她讶异地睁大了美眸。
“月亮仙子到了我家门口,居然也不知会一声。”他含笑望着她,一边拿过竹篓,嗅了嗅其中的桂花蜜,“早了凡间两个月,这生日礼我满意。”说着,毫不客气地纳入袖中。
“喂……谁说是送给你的?”她脸上微红,争辩道。
“专程挑这个日子来,不是送给我的?”他眉梢挑了挑,“那不管,我先拿到就是我的了。”
“你就越发无赖了。”她低眉轻嗔,粉颊上绽开笑靥。
战神恋上月神,天作之合,天经地义。她偷跑下凡约会,天后从来装糊涂。
这时,身边响起了笑闹声,她一回头,只见一群年轻人正将白色的面粉向一对情侣撒去,顿时,两人头上落了满满的白,伙伴们围着哄闹。
她不觉好奇地问:“有趣,这是什么典故?”
他笑而不语。她忽觉眼前的人声人影全都退去了,渺渺虚空中只剩他们两人,山光水影环绕,静谧安详,心知他用法力做了结界。
他方道:“我借昆仑的冰雪一用。”
话音才落,纷纷扬扬的雪花就从头顶洒下,转瞬落了满头,将他们的黑发染成了雪白。
他深深地看着她,低声道:“两人在一起,共到白头不相离,这就是人间白头偕老的寓意了。”
她一怔,雪中他温和笑容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深情,她心头一热,不禁泪雾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