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想想还有哪个……对了,飞泉宫的灵妃,便是在某人有妻有儿之后,还给某人写了不少春闺怨的酸诗,她娘南山县主抱怨到太后面前,也是一样被扭送进宫里来了。”
夏洛荻:“……”
崔惩:“这又是在说谁?”
见夏洛荻抿着嘴不敢吱声,德妃桀然一笑:“夏才人怎么不说话了?别害羞,姐妹们从前都是熟人,以后有的是机会相处。”
夏洛荻麻了。
难怪德妃敢说,还以为就她一个,照她这么一算,皇帝这半个后宫都有大问题。
大家要死一起死。
四下噤声,德妃终于阴阳完了,喝了口茶,道:“愣着做什么,接着审案,接着问啊。”
夏洛荻半阖着眼帘,手在颌下虚捻着。
德妃的态度太自然了,和之前的第一印象一样,不太像是演出来的,而是真的和齐王妃的死毫无关系。
只是判案不能靠感觉,要讲求真凭实据。
夏洛荻便又问道:“翠儿,你当晚是真的看到一个人影吊在佛堂窗户里是吗?何以确定是个人影,而不是经幡?”
翠儿忙道:“奴婢确定,那个人影有鼻子有脸的,梳着高髻,在窗户纸上映得真真儿的。”
阿蔷道:“你前面说喝醉了看得不真切,现在又说看得真真的,谁知道是不是你满嘴胡言?”
翠儿恐惧地看了一眼德妃,好在德妃并没有在意她,而是侧着脸瞧着夏洛荻,便斗胆道:“奴婢以前是在绣房干过活,能画得出来当时那个剪影。”
夏洛荻让人拿来纸笔,翠儿很快便将那个人影的轮廓画了出来。
画出来的人影身形有些模糊,但很明显能看得出来是个女人的头,梳着高高的发髻。
和齐王妃的发髻是吻合的。
如果是真的,这就说明,德妃走之前,和齐王妃待在一起的半个时辰里,齐王妃就被杀了。
德妃冷笑一声,看着夏洛荻道:“这就是夏才人的结论?”
夏洛荻道:“德妃娘娘稍安勿躁,妾有个猜想,想再去佛堂一趟,还请娘娘半盏茶后随同一观。”
“我才来,你便要走,早知便不梳这个妆了。”德妃刺了她一句,把玩了一下手腕上的玉镯,起身道,“看来今儿是等不到夏大人的虎头铡了,阿蔷,去掌灯。”
德妃今晚的话夏洛荻愣是没一句敢接的,直到出了门之后,夏洛荻才挺直了腰。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崔惩问道——
“皇后、德妃,你可有怀疑是哪一方的问题?”
夏洛荻:“或者两方都没有问题。”
“喔?”
“迄今为止的证据,包括今晚揪出来的和皇后有关的御酒,都是涉嫌而已,而我还没想通凶手犯案的手法。”
夜风吹开了夏洛荻耳边的碎发,她伸手捋了捋,道:“私心上看,德妃不太像是凶手该有的态度。以她的地位,换作是我,至少应该做出个不在意、或者问心无愧的样子,而她今晚却还有闲心去谈和我几年前的旧事,可见根本就从心底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旧事?”崔惩一怔,道,“你和她有什么旧事?”
夏洛荻还是没有理会他,兀自沉浸在案情中:“退一万步说,翠儿是中了皇后御酒的毒,发了疯提供了证言,使得德妃成了最大嫌疑者……可皇后怎么知道翠儿就能看得到吊在佛堂的鬼影呢。”
崔惩:“所以你到底和德妃有什么旧事?”
“如果翠儿是皇后的人,那毒疯她岂不是多此一举?倒不如直接暗中命她构陷德妃便是了。”
崔惩:“你和德妃……”
仿佛是终于被问烦了,夏洛荻停住了步子,月华如丝缎般落在她松松挽起的长发上,墨玉一样的眼睛回望向崔惩。
“崔统领。”她问道,“朝中‘崔’这个姓氏很少见,思来想去只有太后母家姓崔,您和陛下是表亲?”
崔惩的呼吸窒了一瞬,略一点头,目光飘向一侧:“算是。”
“难怪,和陛下这般相像。”夏洛荻不知在想些什么,道,“既然为宫中统领,还请多关心一下案情,而非我这个犯官。”
她说完,便抬步先走了,被风带起的发尾不经意地扫过崔惩的手背。
崔惩半晌没动,等到夏洛荻的身影几乎消失,才借着月光看了看自己还残留着一丝水凉触感的手背,直到高太监呼哧呼哧地赶来才收起了神游的思绪。
“陛……崔统领,您跑这么快,老奴都没能跟得上?现在是怎么了,夏才人怎么说?”
崔惩抬手扶了一下发烫的面具,道:“她有没有在你面前暗示过,我把她捞进宫之后……没有关心她?”
高太监茫然地摇了摇头。
崔惩按自己的思想理解了一下,道:“原来你也觉得我一个月不理她,不可思议是吗。”毕竟从前三五不时得便要挨她一顿劝谏骂,一个月没怎么说话了,说实话,有点不习惯。
高太监:“……”想句大不敬的,您在说什么猪话。
高太监:“那个、老奴多一句嘴,您虽然是在休息,但至少也做出个办案的样子,不然德妃娘娘她……”
“皇嫂只要是无辜的,瑕哥必护她周全,我向来只管军务。”不知不觉地,崔惩扯过高太监的拂尘,一边捋着一边倒退着问,“你在后宫见过的女子多,一般她这种为我朝九晚五两肋插刀的女人都喜欢些什么?”
高太监:“后宫里一般没有这种女人。”
没等崔惩去问,忽闻远处被带出来的翠儿发出一声尖叫:“有鬼……有鬼!!齐王妃的冤魂还挂在佛堂!”
他抬头望去,只见枝叶交错间,佛堂已然举灯,而佛堂顶檐下的纸窗上,正吊着一个女人的影子,和之前翠儿画出来的影子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