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传来一道轻佻人声。
刘婆子叹了口气,暗道,这萧公子还真是有恒心,又来了。
都三年了啊。
桃花树下,姜漫躺在椅子上,眼睑阖着,肌肤在斑驳的日光下莹白如玉,眉眼如画,嘴唇像是沾了薄薄的胭脂,泛着桃花一样的颜色。
刘婆子每看一回,都要捂着扑通扑通跳动的心激动一回。
见姜漫连眼睛都不睁,萧随摇了摇扇子,自墙上跃下。
他穿一袭碧纱袍,是新近的上等货,腰间缀着翡翠等物,样样价值不菲。
昔日少年长成青年,身形拔高,气质越发不羁,桃花眼流转间皆是风情。
刘婆子暗暗警惕。萧随如今在京城里的名声,那叫一个风流倜傥,红颜知己无数。
她默默站到姜漫身旁。
萧随眉头一挑:“刘嬷嬷,你挡着你家姑娘的太阳了。”
刘婆子瞪他一眼:“萧公子今日怎地有空来?”
萧随一点儿也不将自己当外人,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姜漫旁边,目光落在她闭着的眼睛上,长叹一声:“春光正好,正是踏青好时节,你家姑娘当真要从冬睡到春,从夏睡到秋不成?”
他还手贱地伸出指腹,去动姜漫长长的睫毛。
刘婆子忙挡下来:“萧公子,男女主授受不亲。”
萧随眼睫一动,盯着姜漫:“小丫头,你头顶桃花都开了几回了,还不肯醒?”
刘婆子对于姜漫的定力是很服气的。
她若是不想醒,任你怎么叫,她都不醒。
不知道梦里有什么好事,让她这样。
萧随将扇子别到腰间,嘴唇勾了勾:“你不知道,今日外头多热闹,小爷我无聊得紧,出去玩如何?”
“早知你无情地很。”他叹道。
随即,他一手抄起姜漫的腰,身形一转,人已经出现在几步之外的墙头了。
刘婆子大惊:“你做什么!”
萧随潇洒一笑;“再睡下去,你家姑娘人要傻了,我带她去晒外头的太阳。”
说完他就跃了下去,碧纱袍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刘婆子跺了跺脚,忙追上去:“你给我站住!”
这个萧随如今是一肚子坏水,带着她家姑娘能有什么好事!
“找死?”姜漫只是懒得动,并非真的睡死过去了。
萧随一碰,她就醒了。
萧随一边踏风而行,一边低头,眼波微挑:“哟,姜姑娘醒了?做着什么好梦了,可是梦见了小爷我?不然怎地不肯醒来呢。”
姜漫索性就着这个姿势,双手抱臂,淡淡道:“放我下去。若是给人撞见,惹出麻烦,你便死定了。”
萧随嘴角一抽,向前面看了一眼,摸了摸脑门,心虚道:“哈哈,姜姑娘见笑了,如今怕是,不发现都不可能了。”
姜漫感觉不妙,视线往前一扫,眉头跳了跳。
只见河岸边众多公子女眷,绣衣罗裳,珠玉环佩,姹紫嫣红,一派水边丽人,春日踏青景象。
他们齐齐看着姜漫和萧随的方向。
姜漫一眼就看到了亭中那个一袭白袍的青年,满头乌发披至腰间,眉目出尘,眸光漆黑,许多贵女围在亭外,嬉笑着引他注意。
姜漫微微一怔,恰与他目光对上。
她淡淡一笑,点头示意,随即平静地移开。
她抓住萧随胳膊,狠狠拧了一把,从他怀里跃了下来。
见她转身就要走,萧随本要抓她胳膊,但顾忌她如今已十八,怕当真影响了她的名声,便拿扇子将人拘了过来。
“好容易才出来一回,京城里许多人你都要不认识了,回去做什么,跟小老太太似的。走走走,小爷带你玩!”
他也不顾姜漫反对,推着她就向水边走来。
姜漫竟然挣脱不得。
她咬牙:“找死是不是?我不去,快放开。”
萧随:“平日里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今日这样儿的好日子,错过了要等一年,我不!”
气得姜漫狠狠踩了他一脚。
萧随嘶了一口气,戏谑道:“没想到你安安静静的,倒是有阎罗夜叉之相,小爷的脚要是给你踩坏了,日后走不了,你就得做牛做马伺候我。”
姜漫嘴角抽了抽,眼看是挣脱不得,她便不挣扎了,只与他离得远些。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在水边那些人身上扫过,却又一次跟林见鹤目光对上。
他的视线从萧随脚上移开,有些冷,眸子冷泉似的,幽深,平静。
很像。
像上辈子那个人。
姜漫嘴角渐渐抿直,眉眼也不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