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面面相觑,原本以为姜漫就是个穷乡下人,没想到她竟比乡下人还不如,她是个乞丐!
“呀,脏死了,她居然是个乞丐!”
姜柔眼眶红了:“你们不许这样说阿漫。”
“好了好了,不说了。”几人背过身去,打量姜漫的眼神更加不屑了。
“夫子,我妹妹是不是病了?”姜柔语气担忧。
夫子眉目隐隐跳动,心中极不喜授课被打断。
他道:“姜漫。”
“夫子?”姜漫道。
“可是身体不适?”老夫子忍着不喜问。
姜漫脑子沉沉的:“还好。”
“圣人言,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你有姜姑娘做姐姐,便该向她学习,她病体之中犹来进学,你身强体健却偷懒扰乱学堂,不感到羞愧、无地自容吗?”
姜漫缓缓坐直了身体,脑袋越发沉,她的思绪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萧随刚要开口,便被夫子打断:“姜姑娘都知努力,思进取。你何以能呼呼大睡而毫不惭愧?人贵在自知。”
若一般人让夫子这样质问,怕早就无地自容了。
姜柔淡淡地看着姜漫。她的下颌微微抬起,高高在上。
姜漫脑子里嗡嗡嗡的,她理着思绪道:“夫子所讲,我在听,只是身体略有不适。”
“我看你好得很。”夫子冷哼。这课是讲不下去了,他气得肚子疼。
姜漫笑了笑:“不信夫子问我便是。”姜柔的雕虫小技,实在让人厌烦。
“我姐姐听得比我认真,那夫子便拿同样的问题考校我们二人,看谁答得好,可行?”
姜柔:“阿漫,你若是身体不适,我立刻找大夫来,你不要强撑着。”
她的话让其他人更加认定姜漫在装不舒服。她的脸色红红的,看起来实在精神得很。
姜柔神情着急,打发了丫头:“去请百草堂的大夫来,快些。”
众人有心看笑话,到时候姜漫被诊出什么问题也没有,下不来台的就是她。夫子面前,还敢撒谎身体不舒服。
百草堂的大夫可是出了名的不说假话。
老大夫授课被人打断,学子又闹哄哄的,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冷笑:“就按你说的,姜柔,你来跟她对一下。公平起见,我只问今日我讲的。”
姜柔心底对姜漫看不起,眼睛里却带了担忧:“可是,夫子,我妹妹她识字不多……”
话没说完,但大家心里对姜漫的不屑更进一步。继乡下人,乞丐之后,他们心里又为姜漫打了个标签——不识字。
“放心,我识的字够听懂夫子的话。”姜漫道。
老夫子不喜她死到临头还这般傲气。
他凝神细思,想到什么,提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大字:“圣人之道。”
姜漫视线一转,看到林见鹤漠然盯着窗外的侧脸。
这道题,兜兜转转,竟然要让她来答。
上辈子,她问林见鹤:“何谓圣人之道?”
林见鹤当时冷漠道:“我若成了圣人,我的道便是圣人之道。”
这样的答案,当然是不能让别人知晓的。大逆不道。
她捏了捏眉宇,提笔写了起来。
她脑子里一半清醒一半昏沉,有种奇异的矛盾和平衡。
她的思绪也极为跳跃和兴奋。
相比于她的提笔就写,洋洋洒洒写了几页,姜柔则显得靠谱多了。
大家对结果没有任何期待。
当然是姜柔写得好。
他们只是等着看姜漫脸色发绿。光是想想就舒服。
不到一炷香时间,姜漫将笔一扔,斜倚在位子上。
姜柔仍坐姿端正,认真思考,一手漂亮的簪花题整整齐齐出现在纸页上。夫子看了点点头。
他走到姜漫面前,捏着她的文章,漫不经心提起,一看,视线顿住。
他目光怪异地看了眼姜漫。
姜漫毫无负担,任他心中震撼。
笔迹是她亲手所写,众人看见,不可能有假。
夫子拿着她的文章,眼睛里放出光亮。
“好字!”
众人一呆。
姜柔笔尖一顿,在纸上晕开一团黑乎乎的墨汁。
她深吸口气,加快速度书写。
那难看的墨水印很刺眼。可她没时间重新再写一遍。
老夫子爱不释手地赏析着手里的字,不时点头,不时摇头。
姜漫的笔锋较之颜体略锋利,像薄如蝉翼却吹可断发的利刃,较之瘦金体又略柔和,像烟霞晕染的紫烟罗。
矛盾又协调,自成一派。
“难得。”
待到看完姜漫的文章,老夫子已经完全忘了先前对她挑剔。
如今只笑眯眯道:“字好,文章也好。若是个男儿,或许能考个状元当当。”
姜柔咬着嘴唇,脸色泛白。
她紧紧攥着笔,仍不肯放弃,她不认为姜漫能写出比她好的字和文章。
可等她满怀期待地呈给夫子,只得了一句:“尚可。”跟姜漫比,明眼人都知道孰高孰低。
她缩在袖中的手狠狠掐着自己,心中恨得发疼。
“大夫到了!”
姜柔眼睛一暗。
丫头大概是提前跟他说了情况,大夫知道有人不好,进来不等丫头指人,扫了一圈,目光定在姜漫身上:“你病了?”
他竟毫不迟疑地问姜漫。
这就有些奇怪了。
“确实病了。脸都烧得发红,自己感觉不出来?”老大夫没好气。
“不是吧,她面色红润,哪里像生病了。反倒是姜姑娘,才病得厉害呢,她脸那么白,没有一点血色。”
老大夫奇怪地看了眼姜柔,对众人道:“你们怕不是搞反了?”
他废话不多说,直接动手替姜漫诊脉:“这位才病得重,人都快烧傻了。”
说完又看了眼姜柔,目光里闪过了然:“那位姑娘,身体好得很。”
此话一出,姜柔目光微暗。
众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