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诺大的荣市城已然是沸腾一片,就连空气中都似乎流淌着那灼热的岩浆一般,遍地的瓦砾仿似在无声的告诉着人们“这座城市实际上已经被从地图上抹去了。”
几个钟头前,一阵劈头盖脸而下的火箭弹雨将城市里唯数不多的保存完好的几栋建筑物也覆没在烟与火、钢与铁的死亡之毯下。袅绕的青烟一缕缕地升腾在朝阳初升的天幕下,整座城市死一样的寂静。仿佛眨眼之间,这座城市便成了一具生命被抽离了的死尸样。
响彻了一夜的炮火终于消停了下来,本就已经是弹坑密布的城市北郊更是狼藉一片,新增的大坑小洼散布在8号公路线的沿线,就如同月表上的陨坑一样。只不过这片宛若月表的土地上,洒下太多的淋漓血肉。朝阳刚刚初升而起,金色懒洋洋地散落在这片杀戮之地。
“这座城市彻底的毁灭了!”精疲力竭的钱鹏飞遥望着那座灰蒙蒙的废墟,苦笑着摇摇头。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所率领的突击分队还在‘越人阵’武装的追杀下苦战缓退,力图在陷入重围之前,逃脱升天。架设的起爆装置不断炸起一片又一片的火海,子弹横飞,炮火连天,当突击分队最终杀开一条血路、退到海港的时候,这座城市也已经是再次被炸了遍。
阳光依然是那样的刺眼,碧蓝的海面也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色,仿佛就连那浪花之间也是充满着点点的温暖之意。“国内这个时候已然是初冬了吧。”钱鹏飞思附着。
过去的这一夜太是过于血腥了,虽然自己所带领的分队只是受伤数人,并不算什么损失,但却是将整个荣市城几乎又毁灭了一遍。看些在燃烧弹的火光中惨呼哀嚎的越南人,那些在密集的机枪弹雨中被打得血箭四射的士兵,对了,还有那个被自己切开脖子的家伙,不知怎么的,钱鹏飞忽然觉得有些累了,闭上眼来仿佛都是扑面而来的猩红之色。
也许自己的确是累了吧,钱鹏飞深深呼出一口气,靠着船舷看着那轮磅礴跃出于海面的朝阳,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生命何尝不是如同这轮红日一样呢,日起日落,有生有死。
远方的城市废墟渐渐化作视野里最后残存的一片灰色,看着艇尾的白色尾流,看着那翻卷着的浪花,钱鹏飞尽情张开着双臂,拥抱着那迎面而来的阳光,略带着腥味的海风从他的怀抱间顽皮的穿过,洒下湿润的咸意。海鸥成群的盘旋在天空,欢快的歌唱着。
终于,那最后一抹灰色也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荣市,对于自己来说,也算是人生轨迹里的一个小小的标点呼号吧。一个什么样的符号呢?是顿号?还是逗号?又或者是破折号?钱鹏飞自己都无从回答,这座城市留给自己的是什么呢?那一片死样的惨灰?还是那腾起着一道道烟柱的橙红之色?钱鹏飞同样不知道,因为他自己压根就不知道是哪种。
或许是那沿着街道炸成一片的火海吧!又或者是那纷飞的瓦砾!甚至会是自己站在码头旁所看到的一片浓烟烈火。当然了,还有那火箭弹雨划破长空时,成梳样密布而下的的弹痕。
集团军直属炮兵旅的那些A-100型300毫米10联装自行火箭炮、WS-1B型320毫米8联装自行火箭炮的确是威力巨大。这些令人胆颤心惊的大口径火箭弹成排下落时的场面,这些死神的信使突兀而下时的召唤,还有那点燃起的火光,钱鹏飞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在对日战争中,在那个与共和国有着历史宿怨的岛国上的时候,钱鹏飞曾经不止一次的见到过这些重炮轰击的场面,他也曾不止一次的踏上被这些大口径火箭弹雨给夷为平地的城市废墟。
可是这一次,不知怎么的,钱鹏飞却是对那密集的炮火、那整齐的火力覆盖感到胆颤心惊。是因为打击坐标是自己上报上去的原因吗?还是因为站在码头上时,背后是一片**大海而产生的恐惧感?钱鹏飞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也没有心思想去知道。
战争便是这样,如果战争会带来什么罪责,钱鹏飞愿意去承担,只要共和国能够龙威天下,别说是一场钢与火交加的战斗,即便是用自己的生命与灵魂去垫架作共和国的基石,钱鹏飞也没有什么不愿意。毕竟自己是军人。军人所意味着的不仅仅是‘建功立业’这样的辉煌,更多的还有牺牲与奉献。何以为之‘牺牲’?热血与生命,灵魂与价值,都是牺牲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