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月季花圃的路上,愤怒过后的杨惠惠不由开始思考:世子爷为何要问她那个问题?
“你有没有干过抛夫弃子的事?”
高高在上的世子,能随便问只见过两面的婢女这样的问题吗?
她当时回答“没有”,世子爷指责她“撒谎”。
他为何要说她撒谎?
当真只是找个理由责罚她?
他是世子,想罚她直接罚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为何偏偏要问抛夫弃子的问题?并为她回答“没有”而生气,就好像知道她做过类似的事情……
做过类似事的杨惠惠不自在地将篮子从左手换到右手,她不觉得自己抛夫弃子,可想到景峰和杨宝宝,就心虚气短,理不直气不壮。
低头盯着鹅卵石铺成的路面,杨惠惠没有心情查看路线,也没心情记周围的环境,神思不属地跟在小厮身后往前走,脑子乱成一团。
想到第一次见面世子爷就针对她,再联系今日之事,杨惠惠有理由怀疑,世子爷是认得她,知晓她和景峰关系的。
心头一紧,杨惠惠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手无意间紧紧抓住手里西瓜大小的花篮,脑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那个……”她不知道小厮的名字,扬声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小厮听到问话,转头微微弓着腰笑道:“惠惠姑娘,小的名叫竹青。”
杨惠惠意外于小厮的客气,世子爷那般不好相处,身边的人却性格温和。
杨惠惠挤出微笑,问出心中的问题,“竹青公子,请问世子爷姓什么?”
“公子不敢当,叫小的竹青就好。”绿衣小厮道,“世子爷自然姓陈。”
姓陈。
不姓景。
杨惠惠松了口气,为自己刚才莫名其妙的猜测而摇头,她在想什么,居然以为世子爷是景峰。
两人行事风格相像,都住在梅园,可一个在南边通州的梅园,一个在京城的梅园,相隔十万八千里。
而且景峰曾经说过,他只是一介白身,家里经商。
更重要的是,两人声音完全不像。若是景峰的声音,她第一时间就能认出来。
生病的缘故,景峰声音听起来嘶哑无力,略略发浑,他长得俊美无俦,身上唯一的缺点便是嗓音。世子爷虽不知相貌,声音却清透明晰,悦耳动听。
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两人混为一谈。
杨惠惠为自己的突如奇想而发笑。
可女人的直觉,又让她觉得这两人之间,一定有某种神秘的联系。
“惠惠姑娘,到了。”前方的小厮说。
杨惠惠赶紧停下脚步,抬头往前望。
傍晚彩霞漫天,橙、金、红的云团漂浮在远方天际,混上大块大块的蓝,绚丽无比。玫红色的月季花圃藏在柳树后面,与天空的绚烂交相辉映。
月季每月都会开花,如果种植得多了,又把几个品种混在一起种,放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花,像是一年四季常开不败。
目前展露在杨惠惠眼前的,就是各色品种混在一起的月季花圃。靠近些能看清楚花朵的形状和颜色,随意瞟了一眼,就能看到“长春”“月月红”“瘦客”“斗雪”等品种。
大的如海碗,小的如指甲盖,深深浅浅的红像是谁用颜料从天上浇进花圃里。
在没进入梅园之前,杨惠惠不太懂花草,那是文人墨客或者有闲情逸致的人才喜欢的东西,那时候杨惠惠每日都在为吃饱饭而奔波,哪会去学什么花花草草。
到了梅园,景峰热衷花草医药一道,杨惠惠当初为了讨他欢心,表现得特别喜欢花草,平时也下苦功学习,终于和他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进而成为“未婚妻”。
看到这片宽阔得如同稻田的月季花圃,杨惠惠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在梅园和景峰相处的日子。
梅园里也有一个月季花圃,更大,更宽,铺满整个山脚,将整座山庄团团围住。
杨惠惠沉默地走过去,伸手摘下最外沿的一朵玫红月季,放在鼻端轻轻嗅闻。
涩涩的清香飘进鼻端,心旷神怡。
恍惚间,像回到通州的梅园,站在月季花圃里摘花。
自从见过世子,杨惠惠回忆景峰的时间越来越多,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在唤醒那些杨惠惠想极力忘掉的记忆。
刚回京城那段时间,杨惠惠天天都梦到景峰,杨惠惠主动退婚,又没有复合的可能,所以杨惠惠想尽办法不去想,尽力忘掉梅园的一切。
杨惠惠不想记得景峰,因为每次记起,想起和他的点点滴滴,都会让杨惠惠痛苦和内疚。
杨惠惠不想背负这份痛苦和愧疚而活,生活已经够苦,不想再苦了,所以很想忘掉。只要给杨惠惠一点时间,一定可以将景峰从她的生命里清除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