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顾不上疼痛,拼命爬向另一张散落的资料,那是一份警方爆炸案调查报告,上面有人特意标记了一段,爆炸是由于电线被人为破坏导致的,爆炸现场两死两伤,受伤的其中一人就是她。
如果真的是她做的爆炸,那她为什么要傻到回到现场?难道就为了掩人耳目?
我的手触到某个发凉生硬的物体,拿起一看,是一本剪贴册,每一页都是零星报道和相片。一页页地翻去,这一页写着,Sxxx公司的调查是由其与Michael Ja的遗产信托内部关联开始的....下一页是一张检举文件的截图,文件的一角不小心沾上一滴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青色墨水,那分明是她练字时常用的墨水。
我一页一页地看着,理智渐渐开始回到身躯,疼痛的感觉也稍稍减弱。
一直翻到最后一页,在密密麻麻的报道文章中,有人用触目惊心的红笔反复圈出短短几个字,那几个字是,检举人化名:盐做的宫殿!
一瞬间,我好像从泥潭般的幻象里挣脱了出来,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这些资料和笔记全是我自己记录的!在过去的那暗无天日几个月里,我一点一点地拼凑着她的整个故事,努力寻找着那深藏在她眼底的秘密,她那从来不肯告诉我的痛楚。
药物和催眠让我几乎无法集中精力,我的记忆愈发地混乱,很多时候不得不一字一句地写下我的发现。身边信任的人一个一个地被换掉,电话窃听,录音,监视无处不在,我每天躲在被子里,整夜整夜地收集着一切同有关她的证据。
这种搜寻未知的黑暗,让我感到深深的恐惧,甚至心力交瘁。我真的很佩服她,是怎样的决心和毅力,才可以支撑她一个人对抗整个公司,一步步地查下去,找到那比我现在查得,更难接近,更危险复杂的真相。
她不像我,她没有朋友,没有支持者,孤零零地面对21场庭审,在法院上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些令她心碎的细节,从第一次见面讲到怀孕的经过,甚至是性#爱的细节也要一一回应。律师质问她,是不是爱过Gekko,理智如她,居然在这一刻也崩溃坍塌,声泪俱下,却依旧要回答,是的。
因为任何一点小小的失误,都可以把她送进十年的冤狱,这些她一个字都没有跟我提过。这样的庭审我也经历过,我知道每天都如同钝刀磨过心头嫩肉一般的折磨,血肉模糊.....新的一天又把刚长好的伤口撕裂开来,重新来过一样的煎熬。
像她这样骄傲的人,面对媒体恶毒的评价,尊严被硬生生地剥下,踏如最肮脏的泥沼里,她一个人在伦敦是怎样挺过来的?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我拥有的一切,都是她步步惊心拿命换来的。可是,我却害得她东躲西藏,颠沛流离,万夫所指,害得她再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害得她药物成瘾,险些丧命。我居然还一直怀疑她,质疑她的用意,在她最孤寂的时刻离她而去,亲手地将她推进更黑暗更凶险的深渊。
她真的应该杀死我,杀死我这个愚蠢自私伪善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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