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明明是六月的天气,可却偏偏酷热得如同那政变的暑月一般。白日沙漠里的热浪如水波纹一般蒸腾而上,烤得万物都发出燥热的咝咝声音,就连草木汁液的奔流都无法再保持平静,就连那原本虚无爱情也生出缠绵的情意....
是的,就像你看见的那样,我留下来,就像所有亢奋的投机者一般,一夜暴富的高额回报让我失去理智,甚至盲目,我完全看不见已经那些近乎虚幻的毫不真实的美好背后,可能让我失去未来,乃至生命的危机。
我只是一叶障目地留下来了,每天浸泡无边无际,和海连成一体的泳池里,品着他的酒庄中尝不出年份的红酒。在Luke那令人着魔的气息,摇曳晕眩的满载古典乐的游艇上,在他与那个人相似的面容中,越坠越深....
我想这大概就叫做——爱情?
在水晶宫殿里的日子越长,我越觉得这里是一个独立自成一体的世界,在这里金钱不是用来炫耀的途径,不是用来换去珠宝钻石和女人欢心的工具,不是在最新款跑车的轰鸣下的速度。事实上,他唯一对金钱的滥用,就是时不时派人在各大拍卖会和展览上,收集着斯特拉迪瓦里(Strad)或瓜尔内里(Guarneri)的孤版小提琴藏品。
他从来不见任何人,但我却隐约从他永远反锁的书房门缝里,听见阵阵的争执之声,电话里那个与他争执的人,好像被他称为王子殿下。
他的家中没有一丝一毫现代的痕迹,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电视,甚至在很多时候他会用无数盏蜡烛,代替那璀璨眩目的三层楼高的水晶吊灯。如若不是他每周五下午,必定要在私人飞机的轰鸣声中消失两天,我几乎会忘记日期。
当然,我也正好利用这个时间,在他的宫殿里四处走走翻翻,搜寻着他和这个怪诞的王国可能的历史和蛛丝马迹。但是,我最终什么都没有找到,除了他那来路不明的巨额财富,一个将他称为爸爸却从不肯透露妈妈的14岁小男孩,还有那坚称不改的Luke Kear的代号,我对他还是一无所知。
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期望,他就这样把我囚禁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孤岛之上,用金色的牢笼把我永远禁锢,这样我也不会再对他每周消失又回来后,身上淡淡的香气感到纠结;不用再思考每次他的身上带回来的亚麻色或棕黑的细软长发,究竟来自与谁。
这样也可以让我再也不用继续权衡,那边世界里的每一个虚伪的微笑下,到底隐藏了多少商机。不用自诣为一个女权主义者,时刻想着我做的事情,是否符合一个阿尔法女性,是否辜负时代和良好的教育给我打上烙印和寄托。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和他相处久了,才发现他其实是我见过最最尊重自由意志的人。他是那样的善良,连看见笼子里被囚禁的小鸟都会感到伤心流泪,就连杀死一只冻僵的蝴蝶都无法做到,连用那注定会死去的牛羊尸体果腹充饥也感到无法接受。
实际上,我的伤早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依旧成天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从来也不提离开。这对他倒是受用,只要他在,便会每天守在我身边,把每一块食物都切成不需要再切正好可以一口吃下的大小,把所有我可能会经过的楼梯走道旁都加上了两排雕花的木质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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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天的黄昏,湿漉漉的发丝中尽是泳池里被蹂碎的阳光,一滴滴地顺着半干的脖颈淌下。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抱到马背之上,牵住缰绳,踏着紫红色的地平线与金色泡沫的海浪,那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朝着天空最明亮的一抹晚霞走去。
可是,就在这时,一阵毫不和谐的铃声却打断了这梦幻般的安逸。我只得转身,想反手从马背上的背包里将那吵闹不堪的手机揪出,可急促的动作却不小心扯到肩头几近愈合的伤口,疼得我微微皱眉,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如此细微的表情,也被他留意,我转身的动作被他按住,他小心翼翼地帮我在包中找出手机,接通电话,高高地举过马背,递到我的面前。
马背有一些高了,以至于我需要微微弯腰来才能将耳朵贴到听筒,这样接听电话的姿势让我觉得别扭,于是我索性划开了免提。
“喂?哪位?”
电话那头没有人回答我,好像我的线被放入了静音,只剩下大片大片交易厅开盘时喧闹而久违的人声鼎沸....
“该死的,快填满我,快填满我的单!”
“我再重复一遍,你给我听好了!对!量做,有多少买多少!”
那一瞬间,我的思绪仿佛又立即被拉回了,那八台屏幕如同地球的弧形般包围的办公桌前,头顶是如同世界边界一般旋转的蓝色条形屏幕,耳旁是那我再熟悉不过的闪烁着满屏红绿的叫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