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初跪在夫子堂中,堂前供奉的是孔子画像,上面写着天地君亲师,他怔怔望着堂上袅袅升起的青烟,眼前不断闪过沈婉婉那张冷漠绝情的俏脸,明明是相同的容颜,为什么,为什么她对他这般冷酷无情?
刚才那幕像毒蛇一般,不停往他脑中钻去,那个谢凌将他的婉儿护在身后,而婉儿居然听之任之,她难道不应该反抗?难道不应该逃到自己身边,怒斥谢凌不安分才对?
难道是……
婉儿恨自己?林文初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快得几乎抓不住,难道婉儿也像他一般?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他不得不相信,因为乱神的事情正发生在他身上。
林文初曾经做过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他中了桂榜第一名解元,被沈员外榜下捉婿,带回沈府让他与沈小姐成亲。
他自小爱慕恩师之女宋莲儿,自然心不甘情不愿,只是家境贫寒,恩师嫌弃,莲儿也不情愿,他为了锦绣前程,不得不娶了沈家女。
婚后,沈家女对他爱恋痴心百依百顺,可他终究意难平,心中惦记着宋莲儿,对她十分冷漠,数次羞辱于她,而她总是忍着,不让岳父岳母知晓。
沈员外对他十分器重,花费无数财力供他读书,他也争气,一路高中,更是攀上睿王,为他出谋划策,助他登基后,他被封为首辅。
后来,大盛与北辽起了战事,睿王命他筹备军费,他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岳父一家下狱流放,家产抄尽,最终岳父母死于流放路上,发妻难产,一尸两命。
他后来娶了心中的白月光宋莲儿,官运亨通,安享太平,活到八十,死在榻上。
原本以为他这一生事事顺心得偿所愿,再无人知晓他的贫贱时,只是没想到,临死前,他的心中一直所想,却是他的结发妻子,那个被他抛弃,满府成为他垫脚石的发妻,那个对他痴心一片的发妻。
他想她眉眼温柔间只有他一人,他想她洗手为他做羹汤,他想她红袖添香温言软语,这是宋莲儿不能给到的,只有她,他温婉贤惠的发妻。
他当时被鬼迷了心窍,究竟是怎么想的,才会不顾惜怀孕的她苦苦哀求,冷心冷情下了狠手,是他错了,如果能重来,他一定不会辜负她。
然后,梦醒了,他冷汗涔涔醒来,起先一切都如梦中,直到那个谢凌横插一脚。
事情的发展偏离了他的掌控,梦里的解元,梦里的发妻,都离他越来越远,林文初心中怨毒,对那个谢凌不由起了杀心,若是这个横空出世的少年死了,那他的一切都会回来。
他将梦里的事情理了一遍,突然想到一根救命稻草,他梦中的贵人睿王,那是他中了进士后荣归故里,恩师引荐他去了睿王面前,两人一见如故,他出谋划策,助睿王夺了江山,睿王许他一世容华富贵。
眼中闪出希翼,这一世睿王要来参加鹿鸣宴,这是个好机会,若是恩师能举荐,自己现在就得了睿王的青睐,那弄死谢凌,夺回婉儿,岂不是易如反掌,他自信一定可以,毕竟睿王的喜好,没有谁比他更了解。
他正想得出神,门吱呀一声打开,宋山长拿着一个油纸包,负手走了进来,面沉如水,神情严肃,鹰目直直盯着林文初。
见他跪在地上,身体挺直,端端正正,心中一软,他对这个爱徒是真的疼爱,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少年,纵然他家境贫寒,从未有半点好处给他,但是这个徒儿聪慧好学,以后越州学院发扬光大,也许要靠这个得意门生。
脸色缓和起来,将手中的油纸包递给林文初,“我给你带了两个肉包,快些吃吧。”
林文初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感动,他对这个恩师,上辈子为他养老送终,这辈子也对他感激涕零。
伸手接过肉包,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谢恩师,是文初惹您生气。”
宋山长挥挥手,示意他起身,两人坐在堂前黄花梨椅上,“文初,你向来稳重,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林文初抿了抿唇,恩师本就不喜欢自己向商户之女提亲,也不喜欢沈家女儿,觉得配不上自己,他不能说出沈婉婉算计自己的事情,避重就轻道。
“恩师,沈家女胆小懦弱,见我帮她捡起银子,心中害怕,不过是场误会,恩师您别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