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车的门口,经常能看见一家子平民买上一盒炸鸡块,小心翼翼又充满幸福地分食。
这些穷人为什么不去买一只整鸡自己做?因为他们居住的地方,根本没有厨房,制作油炸食品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而卖的利润最高的,除了酱料,竟然是整只的炸鸡,这是奥尔没想到的,他只是希望甜美炸鸡有一道真正的招牌菜。
招牌菜的味道当然是好吃的,所以它用上了葱姜蒜胡椒,当然因为是大量生产,所以成本可以保持在50艾柯左右,但它的滋味对得起它的价钱,而买到炸鸡的人也尝的出来。他们用1.5金徽去餐厅,绝对买不到份量相仿同样美味的炸鸡——最多能买到一根炸鸡腿。
它是肉食,它加入了香辛料,它是油炸的,它本身就是甜的,顾客还可以免费得到一小罐甜美的酱料,可以刷在炸鸡上,也可以涂抹在别的食物上。
它有着诺顿帝国价值观中,几乎所有属于高级美味的buff,它也确实很好吃。
而且它是即买即吃的,凉了也没问题,放进烤箱里烤一下更可口,不需要特别花钱雇佣一位厨师。
这道甜美炸鸡里最昂贵的食物,对中产来说反而是物美价廉又足够体面的食物。
自家小聚会,买一只。男人们打牌,买一只。女人们下午茶,买一只。孩子过生日,买一只。老人去世,买一只……
当然,因为产能有限,所以不是什么时候所有人都能买到的。这种稀少,又造成了中产们进一步的推崇。当然也有人进行了模仿,但他们完全无法在同等价位上复制出炸鸡的味道,因为他们没有糖。
所以盗版炸鸡要么味道不好吃,要么味道好吃但价钱也很“好看”。而奥尔现阶段根本不怕偷师,因为这不是配方,而是材料的问题。
走过那道隔离门,左边厂房传来吵闹凄厉的鸡叫,空气中是骚臭、血腥与油腻的混合气味。同时,在隔离门的这边,彻底看不见那些闲人了,偶尔有走过的人,也必定是快步小跑的。
对此马克西姆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的不适,一脸淡定地跟随在奥尔的身边。
下一刻,那种臭味里又加入了甜味,这让气味更怪异了。
渐渐的,霸道的甜味驱赶走了那些臭气,彻底占据了马克西姆的鼻腔。当意识到的时候,马克西姆已经停下了脚步,畅快地呼吸了很久。
“呃,很抱歉。”马克西姆脸红了。
“没关系,我第一次来也是这样。”奥尔摆摆手。
一位左腿是木腿的狼人从甜味来源的那家店铺里走了出来,残疾并没有影响他行走的稳定和速度:“佩德罗·贝尔卡伦,这里的负责人,他会教你糖的制作工艺。”奥尔介绍着。
马克西姆立刻伸手与佩德罗握手,他是一位成熟的血族,更何况面对的是有主的狼人,当然不会做出吸收对方生命力的事情。
“您可以跟着佩德罗去了,工艺很简单,几个小时就能完全了解。”
奥尔既然都这么直接了,马克西姆当然没有道理再拒绝,和奥尔道别一声,跟着佩德罗走了。结果奥尔跟着他们一块进了店铺。
佩德罗:“?”
马克西姆:“?”
“我来找白脸的。”
白脸先生被安置在食品厂,看守麦芽。烧伤女士则在孤儿院,她是启蒙老师之一。
谁能想到呢?白脸先生竟然曾经是一位小号手。
半个多月前,奥尔把他送到了食品厂,给了他一个小房间。
“从没想到,我还能再次躺在一张床上。”那个房间十分的小,里边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凳子。它是从给小麦发芽的暗室里隔出来的。
“冬天隔壁会烧暖气,不用担心取暖。或者您也可以到隔壁孤儿院去住。”
“不,那里太吵闹了,这里很好,非常感谢,非常感谢。我、呃……我没什么可以回报给您的,所以我就给您讲一个故事吧。您愿意听吗?”
奥尔把那把凳子拉了过来,坐下:“当然,请讲。”
“我讲的是一个小号手的故事,他的父亲曾经是马戏团的小号手,他的母亲则是马戏团的空中飞人。他们很幸运,攒了一笔钱,买下了一间小房子,在索德曼安顿了下来。他们的儿子继承了父亲的天赋,也成为了一名小号手。
他在酒吧和夜总会里吹小号,赚得还算不错,后来他娶了一位美丽的女服务员,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在儿子六岁那年,小号手的双亲相继去世,这让他悲伤,但却可以接受,毕竟他父母的年纪已经够大了,而且他们是笑着去世的。
没有了父母,接下来就是小号手一家的人生了,当时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就像是梦,就像是您的店铺里涌出的甜雾。”
白脸先生呵呵地笑着,因为没有牙,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恐怖。
“可是有一天,小号手的儿子病了,他咳嗽,发烧,小号手和他的妻子都以为孩子只是感冒。他们并不是很担心,因为他们不是穷人,孩子从生下来都能吃饱,他一直很健壮,而且他们能买得起药水。
但孩子的咳嗽越来越严重了,小号手夫妻依然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不对,他们又以为孩子得了百日咳,但这一次,他们带着孩子去看医生了。而医生说,孩子得的是肺病,对,就是那种治不好的病。
他们听说过有肺病,但没想到,他们的孩子也会染上病。为什么呢?小号手到很久之后也不明白,他们身边从来没有那种病人,孩子到底是从哪染上的呢?”
白脸先生低垂下头:“孩子死了,在痛苦的持续不断的咳嗽声中死去了。因为咳嗽他即使吃东西,也会咳嗽得呕吐出来,所以他死的时候,只是一副包裹着皮肤的骨架。
把小小的孩子塞进同样小小的棺木里,然后将他下葬,那可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小号手以为,他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那更痛苦的事情了,但他错了。或许正是因为他之前的人生太幸福了,而神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祂给错了人生,所以现在要连本带利收回一切。
小号手的妻子也开始咳嗽了,不是感冒,她也得了肺病……
噩梦再次降临了,之前为了给儿子治病,他们已经卖掉了房子。现在还有什么可卖的呢?小号手卖掉了自己的好衣服,好鞋子,卖掉了他们的结婚戒指,卖掉了他的小号,卖掉了自己的身体——他是个英俊的男人,夜总会和酒吧里总有人朝他吹口哨,有男人,也有女人。
他买各种的药物,带着妻子去那些出名的疗养地,还买了有治愈之灵的宝壶。”
“他真傻,对吗?明明知道那些人都是骗子的。”白脸先生问着奥尔,但他不需要回答,“妻子快死了,他需要一笔急钱,所以他把牙齿也卖了。那是一口好牙,洁白,僵硬。拔牙的时候有点疼,但也只是一点。非常值得,因为他得到了一大笔钱。
他买了一种药膏,听说涂抹遍病人的身体,能让病人痊愈的。其实他看见就知道了,那只是一罐猪油,但或许呢?或许能救下他的妻子呢?
结局就是,药膏只涂抹了一半,那女人就断了气。不过没事,小号手还有些钱,他把她葬在了他们儿子的身边,那是个小山坡,一年四季都有美好的风景,他们在那应该很幸福。
小号手觉得他也会死的,非常快地死于肺病,但他竟然一直活着,一直一直活着,现在比他的父母年纪都要大了。我觉得,因为他太肮脏和罪恶了,而他的儿子和妻子都太美好了,神并不希望他这么快就走入冥府去见他们。”
奥尔抱住了白脸先生,抱住了那位一直活到现在的小号手。
白脸先生则在这个比他年轻得多的,可以称为少年人的警察怀里,痛哭了一场。
他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哭泣的能力,甚至以为自己早就死去了,行走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是一具作为苦痛载体的活尸。
片刻后,白脸先生推开奥尔:“我是个低贱的人,蒙代尔先生。我那天本来应该饿死的,应该去下地狱受罪——或许当恶魔放过我,我还能见到他们美丽的灵魂划过夜空,那应该像是两颗流星,一颗更大,璀璨而美丽,另外一颗更小,但活泼又健壮。
他们一直在一起,在夜空中快乐地玩耍。
但我贪图饱腹的感觉,甚至一时忘了他们,只想着能吃上一口食物。并且在那之后,我一日又一日地吃着您带来的食物,贪婪、暴食、傲慢……”
“白脸先生,想活下去,想吃东西是人的本能,那不是罪恶的。”
“不,您看,您又被我可怜兮兮的样子欺骗了,您心软了,那我的目的也达到了。我这个一无所有的混蛋,其实还意图利用您做些别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