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矜回到瑶光殿,将将走进后院,某只狐狸便拱着脑袋往她身上蹭:
“主人,方才吓死我了!”
“以后还敢不敢乱跑了?”
元矜丝毫不为所动,双手抱起小家伙放置桌上,从玉镯中拿出一瓶药物沾于指尖,在它被冥力所伤的脸颊耳尖处轻轻涂抹。
小狐狸耳朵一动,眼睛眨了眨,却是将耳背乖乖贴近她指腹,然后仰起小脑袋,清澈黑瞳倒映出她优雅的轮廓,仿佛将人直直装进了眼底。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指望我安慰你么?”元矜手下未停,语气也是平平淡淡。
小狐狸闻言忽而笑眯眯闭上眼,耳尖微垂,狐狸脸作出一副享受状。
元矜知道这家伙又在卖萌了,无奈地摇摇头,今日小狐狸一天都不见踪影,为防万一,她便拿水晶球看了一眼,结果就瞧见了那凶险的一幕。
虽说她对宠兽并不拘着,但明知有人追杀还往外跑,绝非聪明行径,这只怕是只假狐狸吧?
不过……身上那股机灵劲儿倒是真真儿的。
“阿衿。”
正当她为狐狸涂完最后一滴药时,容辞自门外走进。她两三下将药抹匀,让小狐狸自个儿去院中玩耍,起身迎向容辞:
“子修,你回来得正好,今日冥王又出现了。”
容辞目光在眼窗牖处停留片刻,随即看向她关心道:“他又与你动手了?”
元矜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跟着扫了眼空空如也的窗户,微微摇头:“那倒没有,只不过……”
接着她便将坊市发生的事情完整复述了一遍,包括卿良对莫宁说的那句话。
容辞听完修眉轻蹙:“宁儿与他有何干系。”
“我也不知,”元矜思量片刻:“我总觉得,冥王可能窥测到了什么先机,否则也不会如此固执地追杀真儿。”
“对了,”元矜似想起什么般补充道:“还有一件事非常奇怪,他的双眸……会变紫。”
而且变紫后,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元矜想到佟香楼里的那个刹那,他也是眸光渐紫,然后直直朝她而来……
“变紫?”
容辞双目一紧,心跳恍惚都漏了一拍,为什么联想到这一幕时,他会迸发出如此强烈的伤恸?就像是濒死之际无力的哀嚎,只能一点点被虚空吞噬,最终化作过眼云烟。
所以,我究竟为什么痛苦,又在……为谁而哭泣?
“子修?”元矜见他默然良久,面如纸色,不禁轻声呼唤:“子修,你怎么了?”
容辞遽然回神,修指揉了揉眉心:“没事,大概是太累了。”
元矜替他倒了杯甘露,半嗔半笑:“不如我们今夜早些休息吧,你日日抱着那堆古卷研习,倒把我这大活人都比了过去。”
容辞嘴角轻轻拉扯出一抹弧度:“也好,都听你的。”
夜半,四周寂静无声。
容辞又入梦了,那些梦穿插于虚幻与现实之中,混合着过去与未来,愈来愈清晰,愈来愈明朗。
目之所及都是他与宁儿,他仿佛捡回了许多许多记忆,宁儿的每一点委屈他都能感同身受,他见到在后来那场仙魔大战中,宁儿看他救下阿衿之后,不管不顾迎着夕阳飞奔,毫不犹豫跃入万魔之窟……
“宁儿!”
他蓦然惊醒,猛地从床头坐起。
夜间微凉,喘息间冷汗涔涔,只余月色尽情铺洒。
然而便是在这清冷月光的映照下,他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漆黑的眼,那眼眸里夹杂着些许探寻,些许震惊,而后转化为十足的难以置信,最后竟全都一点点沉没下来,如光华寂灭,遥映出更为深层的悲色。
“阿衿,不是你想的那样……”
元矜背抵冷冰冰的墙垣,就这般静静看着他手足无措地解释,突然就想到了凡间一个极为贴切的词:
同床,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