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几双黑黝黝、圆鼓鼓的大眼睛,正蹲守在浴室门口,死死地盯着他。
这些眼睛和上山路上遇到的一模一样,没有一丝眼白。
登时,王福宁的心肝脾肺一同从嘴里冲出来,化作一道惊天动地的惨叫。
待他叫得差不多,眼睛也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三只灰黑色的虫象浮现在浴室门口,海象似的长条身形,并列地趴在一起,小狗似的脑袋高高撅起。
在虫象身后的,四只荧光绿的小灯球缓缓靠近,房间内的感应灯总算察觉到了访客,亮起昏沉的光线。
两只黄白条纹的大山猫,躲到了柜子上面,好奇地审视着刚刚出浴的人类。
虫象和山猫体型是普通家养宠物的三四倍,实在不是什么娇小可爱的萌宠。如果不小心被虫象拍一巴掌,被山猫抓一爪子,命丧黄泉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你、你们好...”
王福宁的嗓子大概被虫象身上的液体给粘住了,讨好的问候黏黏答答很不利索。
虫象们相互瞅了瞅,而后一起看向王福宁,发出“咕噜咕噜”的回应。
两只山猫趁机从柜子上跳下,拱起后背,扭着猫步,警惕地走到王福宁身前。
就在他紧张得快要一命呼呼的时刻,屋门猛地打开,苏苏穿着一套白色丝绸长袍,宛若林中仙子,立在了门口。
五只猛兽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向仙子姐姐。
“都回来喽,他是你们的哥哥,王福宁。”
随着苏苏的介绍,五只脑袋又一同转了回来。
山猫后脊背慢慢放松,毛茸茸地大脑袋贴进王福宁,闻了又闻,好像在确认什么关键信息,随后趴下来,一个劲地拿脑袋狂蹭。
王福宁新出浴的脚踝,晾干还没有两分钟,又被动物唾液重新洗刷了一遍。
虫象好像也高兴了起来,三只搅合在一起,满地打滚,扑腾得身上粘液四处飞溅。
“他们是想让福宁哥哥摸摸。”
苏仙子杵在门口,远距离现场解说,不肯踏进一步。
被迫升级做哥哥的王福宁机械地点点头,努力平复紧张的心跳和呼吸。虫象和山猫像木头人一样定住,万分期待地仰起头。
“他们、他们不会攻击我吧......”
福宁哥哥舌头打结,双手濒临瘫痪,勉强抬起,碰了碰山猫的耳朵尖。
大猫发出“喵呜”的享受声,然后一头扎进哥哥的掌心,不愿离开了。
另一只不肯示弱,也挤了过来,两只一起全方位包围了王福宁的手掌。山猫的皮毛温暖顺滑,偶尔湿湿的鼻头掠过手心,还会留下一阵苏痒。
另一边,三只虫象也加入了蹭蹭行列,蠕动到王福宁身旁,抬高短短的前脚掌,整个扑到哥哥身上,站着打起滚来。
一时间,福宁哥哥深深感受到了来自五只动物的爱意,被花式左推右拱,完全站不住脚。
“你们慢慢处着,我走喽。”
自觉完成任务,苏仙子一个转身,飘得无影无踪,剩王福宁一人,陪伴这些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弟弟们”。
“呀呀呀,你在搞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
松鼠拖着昏昏欲睡的声音,打开投影,隐隐约约的光线渐渐清晰,一顶小睡帽歪歪斜斜地挂在头顶。
一只山猫发现了肩膀上浮现的松鼠,噌地站起身,头歪了几下,然后上手就打,爪子划过影像,重重地拍在了王福宁的肩膀上。
茶茶的睡虫立时被吓跑大半,“我去!这只蠢货是想把我当老鼠抓到吗?”
另一只也跟着压了上来,对着松鼠挥舞肉爪。
堪堪划过脸颊的锋利指甲,砸在肩膀的超重肉垫,一起敲响了警钟,王福宁迅速关闭影随,没收了山猫们的玩具。
猎物消失,大猫们没了玩闹的兴致,总算是收起了四下挥舞的肉爪。
五只大型散养宠物,对王福宁没有分毫恶意,但也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绕着他窜上蹿下,蠕动来蠕动去。
此时,夜已深,连山风和竹林都已沉沉睡去,没了动静,更何况活人。
无人可以求助,王福宁没有办法,只得硬挺着身体,让五只动物依偎在自己身边。
这一下,他彻底解开了屋内骚臭的谜题,并且不得不和气味源头们窝在一起,相伴直到天亮。
整晚,王福宁在半睡不睡中渡过。坚若磐石的硬板床、粘稠与丝滑并存的触碰、时不时涌进鼻孔的骚味,一同在他的脑海里交替出现,没有一刻安宁。
刺眼的强光彻底唤醒了半梦半醒的意识,五只动物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空留下满屋气味萦绕鼻腔,王福宁终于可以在床上肆意地舒展身体,可脑袋“邦”的一下砸在硬板上,敲醒了最后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