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诚翘起兰花指,点点白房子,“这个,苏苏家。”
他向旁边一转,“这个,你家!”
红门土瓦的木屋子藏在角落,看着像是被人遗忘了的小破庙,几丛狗尾巴草横七竖八地长在破败的屋檐上,迎接着主人归来。
王福宁差点直接跪下,紧急吸了一口气挺住,坚持着杵在原地,上下打量漏风漏雨的祖业。
他忽地有些体量自己的父亲,在这栋破房子里生活,墙缝漏入的寒风,怕是早把心给冻硬实了。
此刻,在邻居苏家的对比下,破败的祖屋看上去就是豪宅配的仓库,而这也是他指望在异乡立足的家,
苏苏突然变得严肃,正了正花衬衫和红色长发,抬起右手。
“手给我。”
见王福宁疑惑,苏苏索性牵起他的手,一同走向破旧的王家老宅。
两人站到脱色掉漆的木门前,苏苏抬起头。
“王家长辈,王福宁回来喽!”
她握住王福宁的手,将他的手掌按到墙边落满灰尘的识别器上,顿时“破庙”灯光亮起,行将入土的老宅仿佛多了一份灵气。
“哇嗷!”
李德诚恰到好处地配了一声音效。
红彤彤的门内走出两个全息影像,轮廓渐渐清晰。
“回来了福宁,奶奶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大孙子!还记得爷爷吗?”
两位没谋面的至亲,接着不可触及的光影粒子,站在了王福宁的面前。
爷爷、奶奶一直生活在阿尔法星上,小的时候,他们经常通过信号不太连贯的视频,给他讲天空要塞如何对抗陨石冲击,讲老家的虫象有多么顽皮可爱,讲星球夏夜里的烟火盛典。
他们用尽所有的语言,告诉他,这颗陌生的星球才是他真正的家。
王福宁一边试图回忆起那早已消逝的模糊影像,一边绽开和煦的笑容,“嗯......记得。”
“哈哈哈,哦!我就知道他记得,怎么样老婆子?”
“废话!我们死的时候,他都三岁了!我孙子聪明,三岁就能记得!”
“呀!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福宁打断投影旁若无人的闲聊,“爷爷、奶奶,你们这是,在哪?”
“哪也不在,死啦,你不是还参加我和奶奶的远程葬礼嘛。”
奶奶斜眼,制止了老头子的胡扯,认认真真地解释,“这是我跟爷爷留的智能影像,都是计算出来的我们,为了让你有回家的仪式感。你爸说他和你都不会回来,可我们觉得你大了也许会想回来看看,我们就在死前录入好生物信息,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王福宁斟酌了片刻,“那以后你们会一直都在吗?”
“哈哈哈,傻孩子,你回来了,我们一直在,岂不是打扰了你的生活。只有这一次投影,看看就行啦。祝你有个愉快的阿尔法生活,无论什么时候这里都是你的家。”
王福宁暗暗松了一口气。
奶奶走到大孙子面前,将他拥进怀里,“福宁,再见,你能回来,我们很开心。”
全息的拥抱没有任何力量,一阵风吹过,便带走了所有的光影,只留下长满狗尾巴草的破屋子。
他抬起手,最后一丝残留的虚影从掌心穿过,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欢迎回家。”
王福宁转过头,身后站着一位陌生的阿姨。
“福宁,你好,我是你爸妈的好朋友,苏苏的妈妈。”
王福宁愣了一下,待他反应过来,立马放下抬起的手掌,温和地一笑,“阿姨好,我们视频里见过,您比那个时候年轻漂亮多了。”
苏苏妈妈开心地捂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这孩子真会说话。”
苏苏插着腰,歪着身子站在一旁,有趣地打量王福宁,好看的模样搭配上进退有度的奉承,是只讨人喜欢的小狐狸。
王福宁略略低头,有些不好意思,“事实是这样的,您可是我的偶像,星际著名古典音乐家,小时候家里总放您的曲子。”
松鼠终于憋不住,跳了出来凑热闹,“呀!她妈是搞古典音乐的,她姑娘搞土炮音乐,真是大逆不道啊!”
苏苏妈妈:“哦?你有只小松鼠。”
王福宁难为情地抓了抓后脑勺,“它是个碎嘴子,总瞎说。”
“小耗子!” 苏苏主动凑到松鼠面前,“那是POP晓得不,地球本土音乐。”
松鼠登时火冒三丈,“你才是耗子呢!我是松鼠!皮卡丘知道吗?!我妹妹!”
苏妈妈温柔地拉起王福宁的手,“别在门外站着,先到我家,奶奶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苏奶奶?!星际建筑学专家!”
王福宁眼睛一亮,他一面说,一面低头整理衣服,用手拍拍一路沾染的灰尘。
苏妈妈打趣地说:“看来这才是真偶像?”
“都是,都是。”
王福宁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脸上灿烂的笑容能把左邻右里的阿姨就地融化。
几人前后脚走进苏家宅院,前院简洁通透,走进里面竟也是古老的东方风格,青石台阶上坐着一位银发的老妇人,正在观摩一栋建筑的解构影像。
苏妈妈:“妈,福宁到了。”
老人闻声,双脚稳稳落地,上身笔直竖立,“快让我看看我孙女婿。”
孙女婿三个字铿锵有力,把王福宁叫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