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人是一步都不能走错的。所说的“犯错不可怕”,这之中的“错”仅指可控的错。
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喜欢失控。
信是个很争气的孩子,素来孝敬父母,可现在却觉得父亲给自己丢了脸而怨恨起他来。
而熊本呢,在发生这件事之后他的日子更加艰难了。要杀死一个人很容易,给人施加心理压力就可以。熊本因此一下子苍白了很多。
谁在看见他时露出的不知名微笑或者是立刻转身同身旁人窃窃私语的动作,都会使他战战兢兢。好像一下子又置身在那冰水般的噩梦里,额角好像有冷汗冒出。
不过受害者幸之介本人倒是一早就原谅了这位一时失足的上司,面对大家的安慰他敬谢不敏,摆摆手说着自己还有事要忙就跑掉了——但大家也不生气,反而觉得他是个可爱的人。
“不过你这么做实在是欠考虑……”他的一位朋友说(话说他这种人还有朋友也真是神奇),幸之介听了之后乖乖照做了,他是这么表明态度的:
“对这种功名啊利禄啊什么的我一点也不在意,如果熊本前辈需要就尽管拿去好了,我只要案子,给我案子就好。你们也不要烦我了,更不要去烦熊本前辈了,用这点时间去做更有用的事情吧。啊就这样,本来我不想说什么的,要不是……你不要这么看我啊相叶……我有说错什么嘛……”
态度表明在这里戛然而止。
“什么呀,”他那叫相叶的朋友一脸无语,紧接着吐槽,“你是来拉仇恨的嘛,话说我怎么会跟你做朋友啊……”
而在这番发言之后,熊本似乎果然就彻底的恨上幸之介了。
看来世间之事,总是充满荒诞不经②。
但不管怎么样,这些事都和太宰没什么关系。他和幸之介之间的关系仅仅是浅尝辄止,那位可怜的熊本也只是见过一两次,而老好人吉井先生仍旧在为日益减少的头发烦恼。
不管出现多胡闹的事也不会阻碍太阳升起落下,前天看到的仙人掌并不会在今天变成蝴蝶,只是不知道它在看到这一出出人间闹剧时有没有露出蒙娜丽莎般的微笑。
在前天的时候偶然的遇见了幸之介,偶然的有趣之处在于,它一旦出现,就没完没了③。这没什么好说的。看见他的时候,他蹲在路边,宽大的外套遮住了视线,太宰看不见在那后面隐藏着什么。
幸之介朝他打招呼,然后侧身给他看他在做什么。
哦!巧了!
那是一只有着黑白相间毛色的猫,正埋头啃着一块小鱼干。
“它可不好碰见,”幸之介微笑着说,“有时候小鱼干在袋子里可以放上一个多星期。”
太宰不知道为什么的,突然觉得很好玩。他也从袋子里掏出小鱼干——被纸巾细致的包裹着——举给他看。
幸之介的眼睛好像在发光,可他明明背对着太阳,站在阴影里。
“真巧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眯着眼睛笑了笑。
在这一刻,什么眼睛好像长在头顶上啊,什么永远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啊,什么紧紧揪着别人的缺点不放啊,什么隐私就像被丢到了青天白日之下啊,通通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以侦探打扮的、可爱的年轻人。
“我给它取名叫喵喵。”幸之介说。
“又巧了。”
偶然的有趣之处在于,它一旦出现,就没完没了。
“那那只猫呢?”讲到这里的时候,良太郎插嘴说。
“我把它带回家了。”太宰微笑着说,“雨下的太久了。”
他想起幸之介离开横滨的时候和他说的话,那是个美丽的黄昏,飞机留下的痕迹长长的划过天空,在浅蓝色的底色上突兀的表现出来。
“要是可以的话,请把它带走吧。”
这个可爱的年轻人相当认真的说,“一直流浪在外面挺可怜的。”
太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突然感到了一丝难受。可他们明明不是朋友,稍微算的上关系好一点的人而已,更别说一开始对他的反感超过了对他的喜欢。
“听朋友说他现在还是老样子,”太宰说,露出点怀念的姿态,“说了两句话就惹人家生气,负责一起盗窃案的时候不管不顾的冲上去,然后被送进了医院。”
“他死了吗?”良太郎露出点好奇的表情。
“哦,没有,在医院里躺了两三个月。”
“不过明明可以不用做到这个地步的吧……”良太郎嘟囔,他只当一个故事来听。
现在他终于画完了,太宰慢慢的揉捏着发麻的胳膊,这时候扯出个苦笑。
“谁知道呢,”他轻轻的说,“不过他倒是活的挺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