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你都要给我好好活下去啊混蛋搭档。”
这一次,在分开之前,中也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在调试耳机的太宰有些僵硬的停下了动作,没反应过来的抬头看着他。
钴蓝色的眸子里满是认真,似乎是真心实意的说出了上述的话,要是放在平常人身上,一定会非常感动的吧。
可太宰却没有,他在隐隐约约的触碰到对方那颗滚烫的心时、就猛的朝后缩去——“凭什么。”
他面无表情的这么说,“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你真是个混蛋啊。”
中也气极反笑,“凭什么……”他咕哝着,微微的摇了摇头,下一刻突然激动起来,恨恨的说,“我怎么知道到底凭什么。”
——只是想让你活下去而已,哪有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该死的理由?!
“哦,”太宰平静的微笑起来,“那我……”
“你闭嘴吧——”
可中也却把他猛的往后一推,一手护着他的后颈、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抵在了墙上。他凑过去,看着他的眼睛,鸢色的眼睛。
太宰开始挣扎,然而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不由得气急败坏的骂道:“你给我滚开!”
“这可由不得你。”中也憋着一股气的、恶狠狠的笑了出来,“你给老子活下去,要是你有什么异议,能打过我再说。”
“——最近那几个孩子越来越厉害了,说真的,我的胳膊到现在都隐隐作痛。”
中也的身影远去了,现在是在lupin,在那特有的昏黄色调中,织田作举起酒杯有些苦恼的说,而太宰趴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杯子里的冰球。
“小孩子到了青春期嘛,正常正常。”
太宰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门口,那里,拿着公文包的安吾正朝他们走过来。
“呦,安吾!”
太宰举起手挥了挥,织田作微笑起来。
安吾在他们身边坐下来,太宰轻快的问他最近怎么样,同时有些感兴趣的支起身子。
“还是老样子,时时刻刻处在猝死的边缘。”安吾说,又打量起他来,“绷带又多了啊,太宰。”
“我正为此苦恼呢。”
太宰温柔的笑起来,眉眼弯弯,“我觉得下一次一定能死成。”
“最好别。”
安吾要了杯酒,指关节轻轻的敲着桌面,“要是把希望寄托在这种事情上,只会一次又一次失望着的吧。”
“呦,你似乎很有心得啊安吾。”太宰有些夸张的叫起来,鸢色的眸子在暗处闪着光。
“你真的够了,太宰。”安吾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看向织田作,“你怎么有点愁眉苦脸的啊,织田君。”
“孩子到青春期了,可怜的父亲受尽折磨。”太宰笑嘻嘻的说。
安吾深以为然,“总感觉你身上有种沧桑的大叔气质。”
“可我……目前来说……只有二十几岁吧……”
织田作看上去有些委屈,太宰则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下一刻,lupin的景象突然旋转起来,当短暂的晕眩过后,办公室里,森鸥外十指松松的搭在一起,微笑的看着太宰。
太宰的表情不是很自然,他走近了,低头行了个礼。
“我现在很高兴,太宰君。”森鸥外的声音响起来,“所以用不着这么惴惴不安哦。”
太宰猛的抬起头。
“什,什么?”
“多亏了太宰君我们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端掉目标组织,解决了海路运输的一大隐患,你说我不该高兴吗太宰君?”
太宰一下子明白了,表情不是很好看,“您把我也算进去了,这次我会搞砸……您早就已经知道了。”
“太宰君年纪还小,控制不了度很正常,用不着很在意哦。”森鸥外愉悦的说,“还有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十六岁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吗?”
“让我没有痛苦的死掉吧。”
太宰还是很在意那件事,此刻表情仍旧不是很好看的说。
“驳回。”
森鸥外轻描淡写,接着招了招手,“来,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太宰撇了撇嘴,但还是乖顺的走过去,将大衣外套放在桌上,然后解开了衬衫扣子,往下扯了扯,露出了肩膀。
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手指在皮肤上轻轻的划过,由此微微的战栗着,他有些别扭的撇过脸。
这时候森鸥外的声音响起来,“要不还是试着活下去吧,太宰君?”
太宰猛的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床上,房间内一片漆黑,十六七岁时候自己的脸在脑海中来回晃动,接着就变成了中也的脸,织田作的,安吾的,森鸥外的——他们开始说话,各自说着各自的话:
“活下去吧。”
“尝试着活下去吧 。”
“就不能活下去吗?”
——可是你们懂什么啊!
你们懂什么啊??!
太宰捂住了一阵钝痛的头,呻/吟着的缩成一团,与此同时那种委屈愈发的明晰,简直不像是自己。
——没有经历过我经历的事情,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
笨蛋,笨蛋!
头痛的要死掉了,那就干脆去死吧!
去到地狱里,去看看那些熊熊燃烧的业火吧!
头疼到想哭,委屈的不得了,简直像个孩子一样。
真羞耻啊,竟然露出了这样的情绪,真是不好意思啊。
跌跌撞撞的下床去开灯,黑暗被驱散的那一瞬间一下子松了口气,脚软的跪了下去,力道很大,膝盖肯定青了。与此同时心脏上方沉闷的感觉愈发清晰,哆嗦的揪住了胸口的衣服,像个虚弱的病人,又好像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窗外一片漆黑。
窗外一片漆黑。
就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很久之后,从指尖漫上来的麻意像被无数只蚂蚁爬过,两只脚像毫无声息的、瘫软的肉块——完全麻掉了,没有知觉了。
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想到了去死。
因此挣扎着到了浴室,脚的知觉慢慢回来,又麻又痒,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只能轻轻的吸着气,一口一口的、轻轻的吸着气。
本来是打算了去死的,咖喱的事情圆满完成,织田作可以顺顺利利的活在大家的回忆里,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心愿了。
那就去死吧。
头还是很疼,但没有那么严重了。
胸口堵的慌,像大雨之前的黄昏。
可是没有低飞的红蜻蜓,太宰站在镜子面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看着这样的自己,他一下子失去了想死的心情。
好可怜的人啊,好可怜的人呦。
太宰揉着眼睛,眼眶红红的,鼻子红红的,脸上都是眼泪。他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手撑在桌子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眼泪又掉下来了,他没有力气的滑坐下去,抱着腿,脸贴在膝盖上,终于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醒来的时候是在黎明的时候,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真不像个样子。
很冷,冷的要死,像深秋的叶子、忍不住的瑟瑟发抖。
窗户没关,窗帘拉开着,在那遥远的天空,靠近地平线的附近,正在孕育着一抹亮色。
这是太宰这辈子见到的最美丽的景象。
日出,大地上最壮观的景象。
一下子划破灰蓝色的天空,炽烈的红色像滚烫的心脏。
当第一抹阳光照在太宰脸上的时候,他就此重生。
*
之后他决绝的叛逃了,接受异能特务科的帮助开始了长达两年的艰难洗白生活。
后来他加入了武侦社,有了新的上司,有了新的搭档,有时候他会在闲暇之余去那家咖喱店吃一次咖喱,每次吃的时候都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最接近孩子时候的夜晚。
大哭着的夜晚。
然后就拼命喝水,吐着舌头用手扇着风,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
他也带过国木田君来这——“这真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咖喱。”国木田君长舒了口气,然后在看到太宰脸上的眼泪时怔了一下,手忙脚乱的去口袋里找纸巾。
“这咖喱,真的很好吃吗?”太宰迟疑着问,声音里渐渐的有了哭腔。
国木田君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的搭档突然开始哭,但还是非常郑重的说,“好吃,真的很好吃。”
“那真是、太好了……”
太宰垂着眼睛,轻轻的说。
接着他一下子笑了起来。
他笑的很温柔,眉眼弯弯,轻声的重复的说,“那真是、太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