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所说的很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山上有一座破旧的寺庙,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庙里的佛陀像也掉了胳膊,似乎很久都没有人来过这寺庙了。无心一个人坐在庙顶,白袍纷飞,望着远处的于阗国默默发呆。
“在看什么?”雷无桀一跃而上,问道。
“你看这于阗国。”无心指着不远处的那座城池。
“怎么?”雷无桀不解。
“贫穷么?”无心问。
雷无桀想了想,点点头。的确,他们前几日所在的三顾城如此繁华,更不用说边境的自由城毕罗了,然而到了于阗国,他看到的都只是一些贫穷的当地人以及苦行的僧侣。
“老和尚却说他很想回到这里。”无心轻声说道。
雷无桀一时不明白无心话语里的意思,只是轻声说道:“嗯。”
萧瑟揣着手看苏轻语,苏轻语则将脑袋埋在一只巨雕身上,这巨雕竟是比萧瑟都高出一些。
“翎歌,他们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哦。”苏轻语指了指萧瑟三人。
“这就是那个大宝贝?”萧瑟皱眉,“一个月前,于阗国出现一只神雕,展翼长达三米,形俊逸,被奉为瑞兽,就是它吧。”
“对,我们俩遇到海难了,等上岸时已经走散了,我一路上都在找它,能找到就是最好的。”
萧瑟没说话。
大海距离雪落山庄甚远,更不要说是于阗国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海难可以让这一人一宠相距这么远。
他心中产生一丝怀疑,但大海的力量让人忌惮,一些皆有可能。
“翎歌算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它的寿命可以和我们一样长哦。”遇到翎歌,苏轻语身上不再有那种距离感,真正作为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活着。
萧瑟半天不见苏轻语搭理自己,冷哼一声听和尚说话去了。
苏轻语:这人这两天怎么这么不对劲。
“老和尚就出生在这于阗国,他六岁时就精通佛理,和当时的大梵音寺主持虚妄法师论法时提出困惑:我所在的国家如此贫穷,人们脸上殊无笑意,所谓求道,为何却如此痛苦?人难道是为了经受苦难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那虚妄法师是为何回答他的?”
“虚妄法师说,花开有绚烂,花凋亦常在,人生百世,沧海桑田,何能一世不忧,万事皆喜。人生无常,有痛苦,才能快乐,二者是共生的。”
“听不懂。”雷无桀坦然。
“老和尚也没听懂,所以他六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于阗,四处求道,一直到四十岁时在寒山寺布道施法。但他心中的惑一直未解,若杀一人能救千万人,可这人偏偏又是无辜的,你杀不杀?”
“这……”雷无桀一时犹豫不定。
“要我就杀。”坐在下方台阶上的萧瑟幽幽地说。
“我小时候有一次睡梦中,感觉有一人站在我面前,恍惚中睁开眼睛,发现是老和尚提着刀站在那里。他想杀我,却下不了手,最后还是走了。后来他开了罗刹堂,想要我由魔入佛,然而心中却不知这是对是错,以致最终一念之差入了魔道。”无心叹气。
苏轻语听到这些,很心疼当时还小的无心,那么一个小小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不过是江湖人的伪善。算了,还是给他们做顿火锅吧,不高兴的事情,吃吃喝喝就高兴了。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萧瑟忽然说。
“萧兄弟见多识广,我对萧兄也很敢兴趣,却猜不出你的来历。”无心微笑。
“你姓叶。”萧瑟说得坚定。
“是的,你猜的没错,在入寒山寺门下之前,我的确姓叶。我叫叶安世,是叶鼎之的儿子。”
“叶鼎之?魔教宗主!”雷无桀惊道。
“能让天外天、雪月城、天下佛宗甚至于朝廷都如此看重的人,我想来想去总归和叶鼎之有关。”
“什么是天外天?”雷无桀问道。
“众人皆知十二年前,魔教东征,一片生灵涂炭,但是真正了解魔教的人却不多。魔教其实是大大小小的三十几个域外教派合起来的统称,其中最重要的一支就是天外天,上一任魔教宗主叶鼎之便是天外天的首座。魔教东征失败之后,曾与中原武林立下约定,十二年内不再踏足大玄疆土半步。据说这个约定中,还包含着一个质子,这个质子被一个神秘人收养,期限也是十二年。想必就是你了?”萧瑟说。
“是我,那年我五岁,跟随父亲一起东征。后来被忘忧收养,如今十二年期限已到,按说我应该回到天外天了。可是,放走我之后,谁知道魔教会不会再次卷土重来,所以有人想废去我的武功,有人想把我□□起来,也有人想杀了我。”无心说。
“那你呢,你想怎么样?”
“我想回到寒山寺,继续听那个老和尚念经。”无心笑了笑。
萧瑟愣了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束在袖中,往前走了数步,望着远处的于阗国,轻声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苏轻语让翎歌自己玩,看向无心道:“你怕是回不去寒山寺,只能去天外天了。”
无心没接话:“十二年期限一到,所有人都会行动,老和尚挡不住那些人,所以忧着忧着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