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苏死命咬着嘴唇,眼睛无比晦暗。
简薇也不说话,含着那一勺冰淇淋,微微斜了一眼,猛地一拍简苏的后背。
“!”简苏几乎是跳了起来,“你干什么!”
这一下仿佛按下了什么开关,简苏的眼泪像是泄闸的洪水般汹涌了出来。她心头的郁躁和愤怒终于被熄灭,无数酸楚又温柔的情感泡的她骨头有些酸软。简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撞进了简薇的怀里:
“姐姐!”
“乖啊,不哭了。姐姐不是好好的吗。”简薇状似敷衍地摸了摸她的背,因为含着勺子,说起话来尤其模糊。在简苏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神却肃然了起来。五指一撕,简薇有些冰冷地直视着自己另一只手上捏着的一团深紫色阴影——
她将挣扎不已的阴影陡然捏碎,一声细不可闻的尖锐哀嚎在耳边响起。简薇眯了眯眼,把简苏从自己的怀里捞出来说:
“好了,不哭了。”
简苏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她平时刺猬似的扎人,脾气像个小公主,但是内心却很柔软,容易被感动,也藏不住事情。
她呜咽着还想撒撒娇,却被简薇嫌弃地推开:“先把你一脸的鼻涕洗了再说话。”
简苏一口气没上来,气鼓鼓地看着简薇,却有些恍惚:她姐原来有这么漂亮吗?
简薇生的很美,静时就像月下幽幽开出的一朵昙花。
但现在的简薇一举一动之间还带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眉目分明,连呼吸都恰到好处、赏心悦目,像是雪原上纤毫不染的雪,又似山巅一抹摸不着的云。
原本,简苏还能掩耳盗铃,对此不以为然,但现在她像是被人狠狠贴上了个双眼皮贴,想不睁大眼看清楚都不行。
简家两姐妹,知道的都说她们不像亲姐妹。从外貌到性格再到天赋点——她们就没有一处相似的。
如果仅仅是不相似,简苏当然不会介意。但是简薇却在所有方面都仿佛领先简苏一条街。无论是姣好的样貌还是优异的学习成绩,简薇永远比简苏省心。连简薇懒怠狡猾的性格,在长辈眼里都比直白的简苏要“沉稳大度”。
所谓的领养真相,不过是个导火索。
简苏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一个爹妈生的,她们会差这么多。如今想来,和普通人相比,简苏也算是个可人的孩子了,但爸妈还是对她各种嫌弃,不就是比着亲生女儿挑剔的吗?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寄人篱下的小白菜,收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但是想想又觉得家人们没有做错。领养的孩子没有亲生的孩子优秀,还那么难伺候,不嫌弃她嫌弃谁?
……这么一想,简苏的眼泪又快忍不住了。
“打住。”简薇似乎看出了她停不下来的脑补,无奈地说,“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被领养的那个是我。算来我是你表姐,咱们各自的妈妈有不近不远的亲戚关系——”
“所以别哭了。你还是我们家的小公主。”她温柔地摸了摸简苏的头,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暖色。
简苏一怔,吸了吸鼻子。就这么几天的“养女”生活,她就难过的不行,姐姐这么多年来就是生活在这种情感氛围之中的,她的优秀和高不可攀看上去也蒙了一层暗色。这么想着,简苏顿时觉得羞愧难当。
她擦干净自己的鼻涕,又重新缩回了简薇的怀里,留下简薇微微挑起了眉头。
……她不大想用法诀去探寻她妹妹此刻的想法了。
等她情绪平复了,简薇柔声问她说:“来,告诉姐,你身上这个络子是谁送你的?”
年轻的女孩子们喜欢互赠礼物,手工制作的一些小饰品尤为热门。简苏手腕上的这个蓝紫白相间的络子配色精巧,花纹工整,简直算是一件小小的艺术品。
“这个?”简苏满头雾水地回答这个看起来有些突兀的问题,“这是代芷送我的。怎么了,很丑吗?”
代芷是简苏高中班上一个关系要好的同学。简薇见过,瘦瘦弱弱像一阵风就能吹跑,说话也很温和害羞。
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吗?
简薇眯着眼睛,略一思索,随意回答道:“没什么,挺好看的。改天能拜托她也给我打一个吗?”
她没猜错的话,这个络子里应该藏了一张咒符。不会立时伤人性命,却会召唤有蛊惑性的邪崇灵魅,扰乱人的心性,吞噬人的阳火。长久下来折损气运,也多少影响寿数。
简苏的反常就此可以得到解释了。
“多大点儿事儿。”简苏一口答应下来,“我去拜托她。代芷人那么好,一定会同意的。”
忽然,病房的门卡嗒一下开了。伴随着一阵香风,装扮得体的简妈妈一个虎扑抱住了床上的姐妹俩:“薇薇啊、苏苏啊!你们吓死妈妈了!真要出点儿什么事情,你们让妈妈怎么活啊~”
简妈妈年轻时在剧院里唱过青衣,这一串话,尤其是最后一个音,都快吊到天上去了。
只见简薇和简苏无比默契而娴熟地捂住了耳朵。互相对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