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佳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从2005年《几乎成了英雄》开始,到今天。花十二年的时间,去喜欢一个人,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
在《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中有这么一句话:故事的一开始,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我所拥有的,就像是一片孤零零的沙漠一样的人生,零零星星的故事就像是一棵棵长在沙漠上的仙人掌,不知道是谁出现了,开出了一朵朵的花儿。所有的故事,都是我生命中盛开着的花朵,故事会有结局就像花会谢一样。我只求,花开的时候,开到茶蘼,花谢的时候,安安静静。
忘了花开在什么时候,也许在2007年之前,也许更晚一点。
谢小丫,光是听这个名字,就是像是一个倒霉蛋。
2007年的谢小丫,永远都想不到《快乐boys》里自己花光了所有零花钱去充话费投票的偶像阿杰会就差那么一丁点止步前三强。
2007年的谢小丫,也不会想得到那个穿着破洞的牛仔裤,顶着一头黄头发在舞台上蹦蹦跳跳的春春,会在三十岁的时候穿起了长裙。
2007年,从饶舌到抱着吉他弹唱,原来带着鸭舌帽的男孩,十年后的某天会捧着奶粉,会娶妻生子,会在阳光下嘴角上扬。
2007年,那个时代,似乎还是一个充满了摇滚的年代,摇滚还在大街小巷传诵着,主唱心哥哥单飞了。
谢小丫却认真地说这是个故事的开端,心哥哥就应该单飞。
2007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魁梧的人还有一台台大大的机器,三下五除二开始将坑坑洼洼的马路修理,一条逶迤的柏油马路延伸着,延伸着向远方。很多时候站在马路边上,看着四处驰骋过去的汽车,总是会让人产生无数的憧憬,也许在马路的末端,会有一大片的鲜花盛开,又或者是百川入海流。
外婆站在阳台上,一手拉着谢小丫的粉嫩的小手,一手指着柏油马路的远方,眯着眼睛,平和地是:“小丫头,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就是大城市了。那边的楼比咱们镇子的要高,那边还有汽车,大商场,反正很多你没见过的东西。”
“外婆怎么知道呢?”
“外婆年轻的时候也走出去过。”
“后来呢?外面那么好,外婆为什么不留下来?”
“小丫头,外婆舍不得小丫头。”
2007年的夏天,光光是这么一个词语,便十分美好的感觉。
天空很蓝很蓝,像是用清水洗过的感觉。照进课室的窗棂的阳光,灵活地在桌面跃动着,挑拨着少年慢慢下垂的眼皮。树上的知了,没完没了了地唱着夏日的歌。
即便是到了夜晚,大大的月亮,皎洁的月光,熠熠的星光,还有窗外淡淡的栀子花香,倒也让人心情平静。三层楼的教学楼里,老式的电风扇在吱吱地转着,那转动着的扇翼,仿佛转了一个世纪的感觉。
我们都安静地坐在教室里,假装认真地看着讲台上的老师,一双微微眯着的小眼睛时不时瞥着窗外的趴在走廊栏杆边沿上的张着大嘴巴的青蛙。一声一声浅浅的蛙叫声,像是大家都乞求着,下课铃声啊,你快一点响起来吧。
一个染着微黄头发的男生一个人慵懒地坐在教室的角落里,耳朵里面塞着白色的耳机。中学生是不允许染头发的,不符合当代中学生朝气蓬勃的阳光气息。
“林雨泽,现在是上课时间,戴着耳机上课很明显是对老师的一种不尊重,好吗?还有你那一缕黄毛,最好赶紧给我变回原来的颜色。”班主任兼英语老师孙蜘蛛标准的丁字步站在讲台上,一只手的衣袖挽起着,拇指和食指之间拎着半截粉笔,用手腕去扶着眼镜,一只手插在腰上,板着脸,目光凌厉地朝着教室角落的方向大骂。
孙蜘蛛原名叫孙琦。琦的意思大概是美玉美好的意思,当然也有珍奇的意思在。孙琦在一大拨老师里面算是珍奇的——课堂上有事没事,反正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是喜欢摔书,摔完书之后还喜欢叉着个腰,平日里总喜欢穿着紫色的蕾丝边紧身衣服,骂人的时候喜欢凑近学生指着学生鼻尖骂:“废柴!”
林雨泽,坐雨安居,尊主**。名字是这么个寓意,可惜,从他踏进幼儿园的那一瞬间开始,别人是因为优秀而名扬四海,林雨泽却是因为臭名昭著名扬四方——上课不听课,下课还四处惹是生非。提起林雨泽三个字,老师们总会不约而同摇摇头,大概每个老师在开学之前都恨不得去寺庙祈祷一下千千万万别碰到林雨泽。
“老师,我觉得你这是故意搞针对,你看你不也是黄色的头发?”林雨泽头都没抬,一脸认真地按着手机,声音不大不小。原本昏昏欲睡的课堂,突然全班同学睁大眼睛齐刷刷看着脸发青逐渐的孙蜘蛛,然后自然是不由自主地哄堂大笑。
“笑什么笑?”孙蜘蛛长满痘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恶狠狠地盯着同学们,然后冲着林雨泽大吼:“林雨泽,学生守则都没看吗?是不是得抄一百遍才可以记住。”
林雨泽不安分地嘴角抽动着笑了笑,摘下耳机伸了个懒腰,懒散地看着孙蜘蛛:“老师请问若紫这样天生黄头发怎么办?”
全班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天生黄头发的若紫满脸通红地低着头,不大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孙蜘蛛,眼神里满满是委屈。
“林雨泽,你给我出去!”孙蜘蛛圆溜溜眼睛里似乎冒着火,透过不大的啤酒瓶厚的眼镜恶狠狠地瞪了一脸闲适的林雨泽,肉乎乎的食指和中指用力地捏了一下粉笔,指甲里卡进了白花花的粉笔灰,孙蜘蛛还是故作镇定不屑地扫过林雨泽的位子:“同学们打开课本第十二页……”
张星看着林雨泽不紧不慢地走去教室,然后慢慢抬起头,透过立起来的英语课本,滴溜溜地盯着孙蜘蛛。林雨泽的邻桌是张星。他是林雨泽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他喜欢武侠小说,喜欢那种仗剑走天涯的豪气。一个时代,总有一个时代的流行元素,就像他那年会觉得牛仔裤上,满满都是大大小小的洞才最时尚。他也想过仗剑走天涯,可惜他爸爸认认真真告诉他:如果他敢离家出走,立刻打断他的腿。
其实不用仗剑走天涯,两个星期前,张星在牛仔裤上剪出一道口子被他爹发现了,然后便是一顿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的男女混合双打。
看到林雨泽把孙蜘蛛气得脸一阵一阵发青,张星慢慢端正坐着,看到孙蜘蛛开始夹着粉笔低着头带着大家读英文单词的时候,然后小心翼翼把大腿上放着的成人杂志塞进抽屉,他迅速扫了孙蜘蛛一眼,然后满脸坏笑地把向着林雨泽,滴溜溜的小眼睛不时朝着孙蜘蛛挤眉弄眼的。
“老师,张星他用眼神鄙视你。”林雨泽邪魅地抽动了一下嘴角,趴在窗台上,冲着孙蜘蛛吼一句,瞬时,整个课室安静下来,原本昏昏欲睡的大家再次来了精神,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地看着孙蜘蛛。
孙蜘蛛停下读单词,大口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呼着气,似乎是在强忍着脾气不爆发,用夹着粉笔的手指着课室门口,吼道:“张星也出去,站在走廊边上!马上!”
张星站起来,白了孙蜘蛛一眼,冲着林雨泽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教室。
孙蜘蛛双手撑在桌子上,涨红着脸盯着张星慢悠悠走出教室门口的脚步,直勾勾地目送着林雨泽和张星走出教室。
林雨泽和张星似乎很是习惯地接受这种惩罚,走出教室后,就自然地倚靠在墙上,伸着懒腰。张星干脆直接掏出手机,一脸得意地刷着qq,在那个时候,qq还是一个象征着青春时尚前卫的联系工具,qq等级越是高,就好像越有炫耀的资本一样。林雨泽带着白色的耳机,耳机里传来周杰伦的“一起长大的约定,那样清晰,打过勾的我相信”,微微闭着眼睛,走到走廊边上,趴在栏杆上,头微微上扬着看着天空,夜色真美啊。
天空中皎洁的月光装饰了盛夏的一望无际的夜空,也装饰了整个带着泥土气息的大地。月光下,学校附近奔腾了一天的小河平息了,静静地流淌着。一轮满月倾泻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晚风一吹,月光像是碎开了一般,河面瞬间就亮了,宽阔的河面像一面明晃晃的镜子,更像一条缀满宝石的长绸带。地面也亮了,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真好像是给大地穿上了银灰色的衣服。爬在楼梯口,走廊上的藤蔓,映着明亮的月光,显得愈发的翠绿。微风起时,一片片的叶子,闪烁着银子一般的光。风飒飒的吹,树沙沙的响,远处的树扭动着婀娜的身子,好似在为月夜舞动一曲优美的舞蹈。层层的稻香随风扑鼻而来,流入心底,与夜的静谧交融在一起。教学楼前后的栀子花开花了,一朵朵洁白,羞涩地隐藏在夜色里,却也没能隐藏住淡淡的纯纯的香味。草丛里的虫子一唱一和,像是不安分的少年一般。
课室里面的风扇“吱吱”地转了,也许真的转了一整个世纪,送走了一批批的学生,也还是这般转着——像是唱着唱不完的歌。
孙蜘蛛讲完黑板上的习题之后,课室里开始安静下来,孙蜘蛛坐在讲台上低着头,拿着红笔在批改着作业,学生们老老实实坐在桌子前,低着头,也许在写作业,也许在看着漫画,又也许在想着一会上完晚自修去喝一杯全是香精却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珍珠奶粉。教室空气中,弥漫着一阵少年特有的汗水的味道,还有淡淡的栀子花香。
夏夜的味道,多么甜美。
“哎哟,快乐boys有结果了。”张星突然眼睛冒着光,咬着手指头小声嘀咕着,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坐在窗边正在认认真真捧着一本《哆啦a梦》漫画看得津津有味的谢小丫,忽然他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轻轻敲着窗,示意谢小丫拉开窗子。
谢小丫,是孙蜘蛛的英语课代表。谢小丫也没太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中,偏偏极度躲避成为课代表的她偏偏被选中,也许是因为英语成绩好,也许因为长了一张本来就很讨英语老师喜欢的脸——短短的齐耳根短发,肉嘟嘟的小圆脸,略带青涩的大眼睛。其实谢小丫上课也喜欢做一些不被允许的事情,比如看漫画,或者在笔记本上画一下乱七八糟的只有她自己看得懂的东西。
躲在立着的英语书下面看漫画的谢小丫听见张星的敲玻璃的声音,瞥了瞥正在改作业的孙蜘蛛,轻轻地拉开窗子,假装若无其事地冲着张星轻轻咳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