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雄自打上了山,但凡和官兵作战哪有吃败仗的时候?他平时又是自诩为“常胜将军”,又是自吹自擂天生神力的,骄傲自大的不得了,哪受过现在这份罪啊,现在冷不丁的受伤卧倒在床,心思就和以往不太一样。往常多么豪放、动起来就好像张牙舞爪的一个人,现在几乎一动不能动地躺在床上,别说自己感觉极差,就是别人看了都觉得可怜巴巴的。
丁大力和胡一雄的关系一向最好,现在自然是随时陪在身边,两个人一合计,想想当时的场景都觉得未免有些怪异,要知道胡一雄的坐骑已经跟随他多年,一向温顺,战场之上的刀光剑影也见了不少,怎么突然就惊了?想想当时的场景,胡一雄仍然心有余悸:就算当时不被敌人抓住,光是任凭马匹那样疯跑自己的命也很难保啊!想想这事也实在是悬得很!丁大力原本就相信鬼神,此时往那上面一想,就和胡一雄说,要不然也请道士来做一做法事?
胡一雄原本只相信武力,他相信只有武力才能解决一切问题,而他所经历的所有事情也恰恰都证明了这一点。直到昨天遇到那样的突发事件。
原来自己并不是最有力量的那一个,至少平时极为温顺的马匹一旦失控起来也是自己光凭武力无法解决的!
或者,真的有什么神秘的东西存在?或者说,是力量更强大的东西存在?
比如说丁大力说的鬼神?
躺在床上的胡一雄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迷惑过,也从来没有觉得周围的事物原来是可以这样远远超过自己所掌控的范围!所以当丁大力说请道士上山来做法事的时候,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拒绝,而是犹豫着,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大力,你说,那玩意儿真的有吗?”胡一雄的胳膊也受伤了,此时裹得严严实实的,他现在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像包裹严密的粽子。
“有!”丁大力丝毫都没有含糊地点点头。
“你见过啊?”胡一雄没好气地问道。
“嗯。”丁大力又重重地点点头。
胡一雄一看丁大力那肯定的样子就来气,他忍不住想抬起脚来踢个东西解气,可是脚刚一抬起却疼得呲牙咧嘴的,“那你说,啥样?”
“无影无形,只是存在。”丁大力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此时只是一本正经的说道,他的眼睛不看胡一雄,目光看上去有些诡异,顿时让胡一雄觉得他本身就是一个怪异的存在。
“你……”胡一雄用手指着丁大力,一时说不上话来。
这时胡一雄的夫人端了一碗药进来,看胡一雄生气的样子,不由就走上来劝他:“好了,都伤成这样了,还总是生气。郎中走之前怎么说的,要你好好养伤,不食荤腥,不要动气嘛!怎么人家刚走就又生气!”一边说着一边就端过碗来服侍胡一雄吃药。
胡一雄咕咚咕咚地把药喝下去,苦得直咧嘴,夫人赶紧又送上一杯清水,胡一雄喝两口水,这才算是把苦劲压了下去。刚吃完药他就懒得说话,老老实实地躺下歇着。
胡一雄的夫人姓单名霞,小名珠玉,本来是山下镇上教书先生家的女儿,教书先生妻子早丧,自己带着女儿从异乡漂泊至此镇,平日就以教书为生。这单老先生教的学生中有一个特别淘气的孩子,那天因为背书没背下来被说了两句,回家之后告诉了父亲,没想到那孩子的父亲在镇上是有名的恶霸,听说孩子被先生说了,找上门来连骂带打,单老先生和气一辈子,教书多年从来也没受过这个,一时一口气没上来气死了。恰巧碰上胡一雄下山知道了这事,寻到那个恶霸家把那恶霸好一顿打。单霞正是悲苦无依,想想也无处可去,胡一雄虽然是土匪,可是看他为人做事却不比镇上大部分的人都强?单霞就跟着胡一雄上了山。二人相处时间不长,居然彼此产生越来越多的好感。丁大力看此情形,就为二人撮合了婚事。两个人成亲之后,胡一雄觉得单霞的见识竟然远在自己之上,心里是非常的服气,所以他虽然在外勇猛,在家里却很是听夫人的话。
此时单霞看胡一雄吃过药闭目养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几天我也听丫头说起过,说外面的兄弟们最近总是一惊一乍的,有的说是看到了在山下阵亡的兄弟,有的是晚上出门只是几步远居然就在院子里迷路了找不到屋门!上次这一仗打下来,咱们山上虽然打胜,可是也有小几百的伤亡!你自己是习惯了每次都这样,可是仔细想想也是,你说你这每次打仗都把一帮兄弟扔在外面,想想我都忍不住替你担心!————用我家乡人话讲,那可不就是孤魂野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