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石狮都是有情,为什么人却如此无情无义?”邱处机看到石狮滴泪,心中一沉,想道,“这石狮定然不只见了那卞家姑娘的惨剧,它天天站在这王家宅前,眼前不知道曾经上演过多少悲欢离合!”这样想着,只觉得天地万物尽皆有情,只是有些人却反倒如同有着铁石心肠一般,所作所为实是为人神所共愤!
不知不觉之间,天色已晚,一弯月亮从山后缓缓升起来,天地一片沉寂清明。阵阵凉风袭来,寒意浸人,邱处机却只是坐在门前纹丝不动,仿佛木雕泥塑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里突然传来轻声的议论声:“丁管家,您说那道士还在门外吗?”紧接着,响起了轻微的门闩拨动之声。
“不知道,这老半天都没听到动静了!兴许走了。”一个人回答道。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我老娘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随着吱扭一声,小门慢慢打开了一道缝,有个人探出头来左看右看,没看到邱处机的身影。“那道士走了!”他轻声说道,连忙轻轻向外一跳,随手关了门向前走去,刚转到石狮旁,突然看到邱处机正安然打坐,不由吓了一个激灵,轻叫一声:“哎哟!”赶紧撒腿就跑。
邱处机好像没听到那人怪叫和逃跑一样,兀自坐着不动。“他们原也是有亲人要照拂,有父母牵挂的人!怎么对别人却是这般狠心?”邱处机原本对这王大头和满院的家丁没有丝毫恶意,只想着把他们当作普通百姓教化一番就好,只要他们能够改过自新,不再荼害当地百姓就好。他自己并不希图什么功德,只是这满镇的百姓再不能任人这样欺侮,他要为这百姓而施教化。只是在见到那石狮流泪之后,他的心情突然就沉重起来:“这一小片天地之间要有多少罪恶才能惹得石狮流泪?”他想道,这才明白这王家大宅门内的罪恶实在是非同小可!现在他静静地坐在这大门前,心里面却直如浸过了陈冰一般冰冷而凝重。
“嗒嗒嗒!”安静的夜色中突然传来一连串的马蹄声,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铃铛声,紧接着听到马上来人粗重的喘气之声,邱处机突然就闻到浓重的酒气隔了多远就直冲了过来。“王大头回来了。”邱处机想道,想要站起身来,可是心情沉重如此,他一时竟仿佛承负不起,猛然之间难以站立起来。
“王员外,你回来了?”邱处机就在石狮的暗影之中缓缓说道。
“啊?”来的果然是王大头,突然听到门口的声音,他定睛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差点儿从马上跌落下来,“你怎么还没走啊!”他嘶声叫道,而后却又疾冲到门前,抬起手来啪啪地把门敲得山响,冲着门里大喊道:“快开门!快开门!”
这时门里的丁管家听到了王大头回来的声音,也顾不得邱处机还在门外,连忙招呼人把大门打开,无奈门板巨大动作缓慢,半天也没打开一道缝,把个王大头急得险些要跳下去自己动手推门。
“王员外,你别怕,我只是有些话要对你说。”邱处机此时站起身来,对坐在马上晃晃悠悠的王大头说道。
“你跟我还能有什么话说!”王大头原本有些怒气冲冲的,只是看门一时打不开,却连忙放缓了语气说道,“不管有什么话咱们可都要好好说,常言不是说了么,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这可都算是君子了吧?君子就要有话说话是不是,可千万别动手!”
“我是受人所托,只对你说一些话。”邱处机说道,“王老先生是你本家叔叔是不是?”
“是,那又怎样?”王大头故作悠闲地说道,却又低声嘀咕道:“那个老东西,天天唠叨我不算,却又找什么人来说教于我,他也配?”
邱处机耳聪目明,何尝听不到王大头的轻声自语,只是故作不知,继续说道:“他是你远房叔叔,尚且如此记挂于你,你想想那些被你害过的人,他们的亲生父母却又是如何?”
王大头坐在马上歪歪斜斜的,没有吭声,眼睛只是斜瞄着缓缓开启的大门。
邱处机继续说道:“王员外,天道有循环,善恶皆有报,千万不要再做坏事了,小心报应啊!”
这时大门已开,王大头顾不得许多,一牵马缰绳跃了进去,他却不甘心如此这般的只顾逃跑,随手狠劲地将马鞭子向邱处机的方向一甩,一边扭回身来狠狠地说道:“报应你个头!我倒要让你看看谁会有报应!”说时迟,那时快,马鞭子在空中呼啸一声,准准地向邱处机打去,眼看着就要结结实实地打在邱处机的身上。邱处机夜能视物,身手又敏捷,连忙一把揪住了马鞭子,“王员外,天道好生,你又何苦自寻死路?”
王大头见此时马鞭子被邱处机稳稳地抓住,他挣了一挣挣不出来,索性撒了手,对着前来开门的管家叫道:“你们还都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疯道士赶走!”说完将马向前一纵,已经远远地跳了开去,撒马狂奔,又是不见了踪影。
几个家丁冲了出来,却只是站在门口看着邱处机,谁都不敢上前。那丁管家一向更是眼疾手快,看王大头已经进了大门,他连忙双手用力猛地把门关上了。
邱处机听到两扇门在自己面前轰鸣着合拢了来,他既不躲也不闪,仿佛对眼前的动静置若罔闻一般,眼睛只是向旁边的石狮子看去。夜色之中石狮威然静默,邱处机却觉得它们的沉默比这宅子里的人更富有人情味儿一些。他默念道:“王员外,你早些醒悟吧,不要非等到这石狮子红了眼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