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于士焕此后可能还会遇到的问题,邱处机不由问道:“以后你还想不想修道有进?”
“自然是想的,”于士焕说道,“这重阳会中难道却不是人人都希望修道有进?”
“那以后你有什么不懂、不识的地方就尽管去找师兄弟问去,难道还始终就让自己不认字不成?”邱处机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不由变得凝重起来,刚才的笑容仿佛被风吹散的云,顿时就飘得无影无踪了:“你如果还是怕别人会笑你,倒不妨多向宜迟和冯玉恒请教,我看他们两个于文字之上倒是都很娴熟,比较起来你和他们交往还不少。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个也定然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
“是,师叔。”于士焕此时对这个师叔已经是极为佩服的了,听他不急不躁地把自己的症结分析了个清清楚楚,然后又告诉自己应该如何去纠正,实在是有几分郎中为病人看病时的全面周到。想到此,他不由深深地弯下腰去,对着邱处机行了一个礼:“多谢师叔指点!以后我若能够修道有成,一定不会忘了师叔今天对我的指点之恩!”
“这原是我做师叔的本份。”邱处机说道,“我师兄将这重阳会托付于我,我自然只有更加精进的份,着实不忍看着任何一名弟子有所荒废。”
“师叔终究还是比师父厉害一些!”这时于士焕突然说道,“怪不得杜大成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对师叔佩服得五体投地,整天嘴上不停地说师叔这样好,那样好!我原以为他只是孩子心性,没想到他的目光居然还是很不错的!”
邱处机听于士焕此时提起杜大成,看他的神情好像此时全不以杜大成为念,刚觉得有些欣慰,于士焕却突然向前迈进了一步,眼睛盯着邱处机问道:“师叔,您能不能告诉我,您到底把杜大成藏到哪儿了?”
邱处机看着于士焕那张离自己很近的脸,微微笑道:“等你能够把学过的经文都会读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师叔,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呀?再说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啊!”于士焕说道。
“一回事。”邱处机缓缓地说道,看于士焕仍然睁圆了眼睛不解地看着自己,他不由说道:“你先管好了自己的识字读经去,等你读够了自然就明白了。”
于士焕低下头去轻声嘟囔道:“就算是您告诉我杜大成去了哪里,难道现在我当真就去找他不成?”
“既然你不找他,又何必问呢?”邱处机此时耳力多么灵敏,自然听了个清楚,不由接着问道。
于士焕没想到自己那么小的声音也能被邱处机听到,他一时又不知道怎样回答,只好无奈地说道:“师叔,我算是知道了,您就是把您的聪明劲儿只对我用上一分,我都是难以对付的!”
“你知道就好!”邱处机说道,“到了这重阳会中,安心修行才是你的本分。修行到了之时,你却不用再想和什么人比聪明还是不聪明。”
于士焕听邱处机这样说,只好极度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向自己庵堂中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修行,修行,原以为修行很简单,只要像那老僧入定一般,静静地坐着就好,没想到修行到今天,却有越来越多的东西需要学习,倒是让我越来越不懂了!”
邱处机看着于士焕的背影,听着他此刻似是而非的自言自语,脸上不由挂出些淡淡的微笑来:“修行于我,也都还有诸多未解之处,又何况于你呢?”
这样想着,想起自己现在虽然教导重阳会弟子是这样的教导,可是在修道一节之上,自己也远远还没有达到悟道的程度。算起来从自己十几岁时一心拜师学道到如今,已经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历经多少艰难、清苦、磨砺,于修道之路上也不过是初窥门径而已,距离得道仍然有着难以估计的距离。这样一想,竟然也觉得心潮起伏,心中不由略有些急躁起来,想道:“将近半生的苦修,却是何时到头?我却又悟到了什么?”
心中一起这急躁之心,想想慕道、拜师、求道、修道这一路走下来,着实也是用尽了多年的光阴,从十几岁时那懵懂、执著的少年,到如今已是会众眼中心静如水、对诸般事情都是应付自如的中年师叔,可是“得道”看起来却仍然是遥遥无期,想到此,任凭邱处机平时再心如止水,此时也不由心情激荡,额头上竟缓缓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