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成抬起头来,瞪着黑白分明的两只大眼睛看着邱处机,目光犹疑片刻,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怕!”
“怕你还敢吃?”邱处机问道。变龙甲之毒非同小可,宜迟中毒时候的情况杜大成不是没看见,看见了那种情形居然还敢以身试毒,这孩子到底是有多大的胆量和决心?
“可是我不试药,却又让谁试去?”杜大成说道,虽然说得很慢,但是却又很坚决:“宜迟师兄之前已经中过一次毒,若让他试,说不得就真有性命危险。让师叔去试,却又有谁去救人?”说着又看了看马钰:“师父是何等尊贵,这样的事情怎能让去他做?再说他年纪大了,若他有个好歹,岂不是让我们这干弟子无地自容?”
“你倒没把我算进去!”吕道安原来知道杜大成吃了变龙甲后十分慌乱,此时看师叔给他把过脉之后,杜大成神态安稳,也不由心神安定下来,听杜大成说了这一番话就不由笑着问道。
“吕师兄,吕师兄平时那样忙碌,若是由你试药,却又有谁能替得你来?”杜大成说道,刚说到这儿,却觉得腹中一阵疼痛,嘴角慢慢地浸出一道血丝来,虽然如此,他却仍然要把自己心中所想的话说完:“我命本贱,就死又何妨?”言语间却另有一番悲壮。
“师弟,你觉得怎样?”宜迟一见杜大成的样子,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问道。
“肚子疼。”杜大成皱起眉头来说道。
邱处机刚才给杜大成把脉,看他脉象平稳,知道这晒干的变龙甲毒性发作又远比新鲜果子要慢一些,因此当下并没有急着为杜大成服药,此时看杜大成已经有了轻微症状,又为他把了下脉,这次气息微荡,知道毒性刚刚要发作,于是就把六颗药丸放入杜大成口中,又给他倒了一些水,看着他慢慢地吞咽了下去。
邱处机看着杜大成把药丸吞咽下去,又细细察看着他的神色,站起来转身向外走去。
“师弟,大成情况怎样?”马钰问道,他很奇怪邱处机此时为什么不看护在杜大成旁边,反倒向外走去。
“现在还不好说。----我先去把银针取来。”邱处机说道,“这药丸新成,一时我也并不知道效果如何,总要拿了针来以防万一!”
“师叔,不要给我用针!”这时杜大成连忙说道,“您想,这周围乡镇之中,平时又有哪位郎中会施针救人?”
“傻小子,你以身犯险,难道我就真忍心看着你送了命不成?”邱处机说道,“我拿针也不过是以防万一!”想了想又说道:“以后再不要说什么自己命贱的话,人人都是性命关天,又有什么贵贱之分?”
杜大成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突然用手一捂肚子,眉头皱得紧紧的。
“大成,你肚子很疼吗?你如果想吐,就尽管吐出来吧。”宜迟赶紧到外面去拿了一个木桶过来,“快点把毒物吐出来就好了!”
“我不想吐,”杜大成捂着肚子,全没有了刚才努力装出来的从容,此时只见他费力地向外挪动着身子,从床上出溜下来,捂着肚子向外跑去:“我要,我要上茅厕!”说完人已经飞快地溜出了庵堂。
“这就奇怪了,”宜迟用手抵住下巴,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当初我是上吐,怎么他现在反倒是下泻?真是奇怪!”
吕道安看宜迟少见的动脑筋,不由笑道:“不管是上吐还是下泻,总是要把毒排出来才好!”
这时邱处机拿着针盒回来了,杜大成也捂着肚子跑了回来,他跑得气喘吁吁的,一回来就趴在床上,“哎哟哎哟”一个劲儿地只是叫唤不已。
“大成,你感觉怎样?”杜大成平时何其好强,即便是逞强装样子总也要装下去的,邱处机见他此时却全然变成了另外一副虚弱的模样,不由上前问道。
“哎呀,舒服多了!”没成想杜大成趴了一会儿,又扬起头来说道,“刚才我这肚子里面就好像有两个人在打架一般,他们你争我斗,把我这肚子里搅了个天翻地覆,我当时就是拧着劲儿地疼!可是突然一个人大发奇招,狠狠地打了另一个人一掌,跟着好像又猛力踹了一脚,眼看那人力不能敌,就要败退下去,我这才想要上茅厕去。----哎哟,不行了,我还得去!”说着,又站起身来,匆匆忙忙地又向茅厕跑去。
“哼!”马钰看着杜大成那副狼狈的样子,又看邱处机此时明显已经十分轻松的神情,知道杜大成已经没有大碍了,想想杜大成的所作所为,虽然十分大胆妄为,却也自有一番英雄胆色,不由又是痛惜又有些生气,他哼了这一声之后,就转身回自己庵堂去了。
邱处机把针盒放在一边,坐在椅子上,和宜迟、吕道安等着杜大成回来,可是左等也不见回来,右等也不见回来,邱处机不由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向外张望着,宜迟一看,连忙说道:“师叔,我去看看!”
宜迟跑到茅厕外面,侧耳听了听,里面却没有一点儿动静,他不由轻声喊道:“大成,大成,你没事吧?用不用我进去扶你?”
宜迟在外面一连叫了好几声,可是里面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宜迟不由有些急了,“大成,大成!”他一边喊着一边向里走去,进到里面一看,里面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杜师弟,大成?”他又连叫了好几声,当然还是没有人答应,只好又退了出来,回到庵堂看到邱处机和吕道安正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宜迟师弟,大成他没事吧?”吕道安问道。
“我根本就没看到他!”宜迟说道,“里面连个人影都没有!”
“那他能去哪儿了?”吕道安问道。
宜迟和吕道安两个人一起看向邱处机,邱处机听宜迟说里面并没有人,反倒放松下来,看两个人都看向他,不由眨眨眼睛说道:“我又没把他藏起来,你们看我干嘛?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到处去跑跑岂不是很正常!”
“可是他中毒了!”宜迟说道,“当初我中了毒,师父让我休养了好几天呢!”
三个人正说着,却看到杜大成从斋堂方向一摇一晃地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头上都是水,衣服上也沾了不少水迹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