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有些茫然。
“听过吗?”李雁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回了他的身边,“这就是一支军队的声音。”
他只是看着外面,没有移开目光。
“我会让你杀人,可是不会让你无缘无故地就动手。我会利用你,可是不会是为了个人的得失。我会鞭挞你,可是不是为了泄掉一时的私愤,而是为了让你记住,一个人活在世间,便是该要顶天立地,光明磊落。人天生有腿便是要站着,而不是跪着,不要为了眼前的微不足道就要放弃未来的大道,沦落得偷偷摸摸,不敢给别人看你的脸。”
“你要杀我,可以。可是我希望,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杀了我,你是以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动的手,而不只是作为一个连名字都不敢留下来的无名之辈。”
“我会给你尊重。”
少年咬着牙,一言不发。
李雁行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肩头上。
“我想让你成为一个无愧于自己的军人。”
少年低着头,很久都没有说话。女子也不着急,慢慢等着他,任由时间流逝,两个人的耳边都充斥着千万将士一往直前的嘶吼。
他终于开了口,嗓音嘶哑:“我不要什么尊重。”
从来没有人给过他尊重,所以久而久之,他也认为那是一个无所谓的东西,扔了也不可惜。
李雁行勾了勾唇角:“也许现在所谓尊重对你不重要,可是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就算只是一个人的尊重,那对你也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我希望你活得像个人,死得也像个人。”
“我不是中原人,你不必对我如此。”他终于肯直视着她的眼睛,里面有着她看不确切的晦暗。
“是,你不是中原人,你带着一半的突厥血脉,这注定你在世界需要有一个取舍。你在突厥只不过就是一个可以随时被舍弃的弃子,心中有再怎么样多的抱负也不能实现,可是在我这里,你可以当一个将军。”
“我大唐万国来朝,岂会容不下一个有着我们血脉的子民。当今圣上英明,只会看得到你的功绩,不会让它们蒙尘的。”
“你记着,”女子蹲了下来,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你就算只有一丝我大唐的骨血,那就是我要守护的人。”
他定定地盯着她:“我始终是要杀你的。”
她又弯了弯唇角:“只要你能光明正大地打败我,你可以杀了我,但是我希望你是站在这里的土地上的。”
少年微微停顿了一会儿:“如果我不愿意呢?”
女子耸了耸肩:“很简单,我杀了你。”
他沉默了很久,盯着自己的指尖一动不动。
“我要回一趟突厥。”
“好,”那个女子答应了下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你就不怕我从此不会回来?”少年皱了皱眉毛。
“怎么会?”她好像是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然后在电光石火之间忽然掰开了他的嘴巴,扔进了一颗药丸,之后迅速地捂住他的嘴,等那药丸融化之后才松开了手,任由他如何干呕也吐不出来。
“你这个混蛋!”少年咬牙切齿,“你给我吃了什么?”
李雁行眨了眨眼睛:“毒药呀。”
“如果你不能在三天之内回来,你就只能毒发身亡了。放心,我不会折磨你,这颗药丸奏效很快,不会疼的。”
她状似无辜地歪了歪头:“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吗?”
“要么效忠我,要么去死,你自己选一个。”
她以为少年会再一次咆哮起来,却没想到他安静了下来,最后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若不是他的眼睛怒得发红,她几乎都快以为他没了脾气。
“乖,”她摸了摸他的侧脸,让他躲了过去,“你今晚就可以走了。”
李雁行慢慢地走向外面:“在这之前,你就好好歇着,我会让人将你准备齐全的。”
说完,她不再看少年一眼,彻底走出了营帐。
翠翠站在外面,看李雁行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将军!”
李雁行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
翠翠双眼含泪地看着她:“将军,在我心中,您永远顶天立地。”
她愣了愣,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后来才反应过来,翠翠这是听了她之前对那少年说的一番话。李雁行顿时笑了:“那不过是我诳他的,哪一个将军手下不养刺客,光是我父亲派出去的就不只十几个,只是不在明面上说罢了。若是能为国报效,当一个刺客又有何妨?”
翠翠:“……”
原来她白感动了。
亏她还听得眼泪汪汪。
真是一颗真心喂了狗。
她摸了摸鼻子,又孜孜不倦地问到:“那那颗药丸?”
李雁行揽过了她的肩膀:“自然是真的。怎么,我又不是那种说是毒药其实是糖豆的善人。又不是过儿戏,要这多得的伪善有何用?我想要他的效力,可是如果得不到,就只好杀了他。”
就这样。
所谓那些以为是剧毒却最终是糖豆的,不过都是戏本子里骗怀春小姑娘的。
大漠中哪来那么多的风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