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行如今在外看着是招招逼人,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快要撑不住了。半个月的赶路以及还未痊愈的病根,每一个都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几乎寸步难行,打到如今,只靠着一股信念死死撑着,让她有力气挥出星河。
她的手臂都已经沉得快抬不起来了。
可是不行。
她不能输。
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战。
胜则为王,败则为寇。
她接管西北是李恭之的遗愿,她不能让他失望。
两人相互来往了十几招,顾笙头上细汗冒出,被逼得越来越往后退去,最后抵在一根木桩前面。他心中一喜,脚跟往后一蹬,想要借力打力,朝李雁行冲去,却没料到李雁行早就看到他的动作,此时轻巧地往下一低,躲了过去,又趁顾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右手一横,将刀尖指向他的后背,此时正正好好地点在上面。
一分不差。
顾笙只感到一阵令人骨头发寒的凉意,便知道自己输了。
他闭了闭眼睛。
然后放下了长/枪。
他转过身来,面对李雁行,半跪了下去:“末将顾笙,从此愿以小将军马首是瞻,一世追随。”
李雁行站在那里,微笑着点了点头,听着周围的将士欢呼了起来,声音响彻天际:“顾将军无需多礼,承让了。”
她缓缓扫视着周围带着笑意的脸庞,最后停在翠翠的脸上。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翠翠知道,她想告诉她:“翠翠,我们做到了。”
我们做到了。
……
已经入夜了,可是李雁行还是没有歇下。
大营里面毫无一人,空空荡荡。李恭之已经下葬了,如今她是这里的主人。
她看着案上的画像,垂着眉眼,瞧不清神色。
老突厥可汗只有两个活着的儿子,分别是由不同的母亲所出。大王子的生母卑微,二王子是可敦所生,地位之上天差地别。
二王子延术便是她的杀父仇人。
画像上就是他的相貌。
李雁行仔仔细细地看着,不放过一丝细节。
与大多突厥人的粗旷不同,延术的五官虽然挺立,可是眉眼却十分清秀。他嘴角微微含笑,双眼含情,骑着高头骏马,一身戎装,手中提着弯刀,上面滴着鲜血,一颗一颗地滴在地上,染红了土地。
李雁行看着他英挺的脸,指尖顺着他的轮廓微微向下划去,触摸轻柔,仿佛在描绘着自己的心上人。
她的神情带着一丝柔和,最终微微笑了笑:“延术……”
然后她的手腕一翻。
只见寒光一闪,随着一声闷响,一把光泽暗淡的匕首插在了案上,正好刺进了青年的脖子里,不偏不倚。她用的力气之大,那把利刃现在还在微微颤抖。
案后的李雁行神色平静。
“等死吧。”
我要以你的血,祭我父李恭之的在天之灵。
的确,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死我活更是司空见惯,没有什么好矫情抱怨的,只不过国仇家恨是真,血海深仇也是真,最后就看是谁究竟技高一筹,鹿死谁手了。
她站在那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谁也不知道,她是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抑制住体内的杀意。
外面的晚风微微吹过,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李雁行吐出了闷气。
她转了身,即将走出营帐,却感觉脖颈上的汗毛微微立起,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利刃划过空气的呼啸,背后一凉,接着才是帐篷被砍裂的声音。
有刺客!
来人的戾气极大,那利刃还未靠近,她便感到一股逼人的寒意,越逼越近,直砍她的命门。李雁行脚下一转,抽出腰间的匕首,迎面劈了上去。
刺客的力气很大,见自己没有一招得手,急速向后退去。李雁行不退反进,追了上去。二□□脚相对,那人的身姿矫健,如同鬼魅,眼看他就要脱险,经过一番纠缠,李雁行终究还是一脚踢在刺客的腰上,然后便听见一声闷哼,那人跌倒在地。
李雁行抬了抬眉头。
那声闷哼听起来年纪还不大,带着属于少年的沙哑。
周围迅速围上了许多人,由顾笙为首,举着火把,匆匆赶来。他跪在地上,神色困窘,抱拳举于头顶:“末将来迟,还请将军责罚。”
李雁行点了点头:“自己前去领二十下军棍。”
顾笙没有再说什么,脸庞羞红,自己转身离开了。
李雁行还一脚踏在刺客的身上,没有移开。她的脚尖向下碾了碾,因为是踩在穴道上,本该是痛极了,那人却一声不吭,最后还是李雁行将罩在他脸上的面罩拿下,才看见他咬着牙,鼻尖上掉下一颗汗珠,却不肯发出一声求饶的声音。
如她所料,这个刺客还是一个少年。
年少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