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看着面前这个长身而立的青年,一时间有一些说不出来话。
不是说他过于英俊,也不是说他已经超凡脱俗到一眼难忘,而是她惊讶于他的狗嘴吐不出象牙。
她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却悄悄摸摸地看向了一旁缩在角落里的琉璃灯:“小宝贝,你给我重复一遍,他说了什么?”
琉璃灯也颇为惊奇地看了一眼严寒,然后彻底忘记了它的颜控属性,斩钉截铁地对关山月说到:“他说你跳不了舞了。”
关山月睁着眼睛看着严寒。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如果眼前的旧识痛失了赖以为生的双腿,尤其当她还是一名芭蕾舞者的时候,应该不会采取这种开门见山的崩溃疗法。
当然了,若是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不是不可以的。
可是她翻了翻梅疏的记忆,然后再一次确定了严寒不是那种人。
也是,作为一个总裁,他自然不能算是正常人。
有的时候,连人都算不上。
做人还需要一撇一捺方方正正,这样才能支得起来一颗心,只可惜严寒不仅心瘸,眼睛还瘸。
对他掏心掏肺的反而翻脸不认人,自认长了一张颇为好看的脸,便恃美行凶。
关山月有些不爽。
因为恃美行凶的,向来是她,现在来了一个不知名的野男人,她自然不高兴了。
她看向了琉璃灯:“你说,是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琉璃灯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无法恭维她真实的那一副皮囊,因为那实在是血肉模糊,虽然最近有看上去好一点,可是依旧不忍直视,可是就是因为她是一个丑八怪,所以它才有一些不忍心伤害她。
它假装沉思了一下,然后对她无比认真地说到:“自然是梅疏比她好看了。”
关山月含笑瞥了它一眼,让琉璃灯顿时缩了缩脖子,只感觉背上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 虽然它并没有背,也没有汗毛。
她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关山月本来想着的是先来一阵冷嘲热讽,最后如果需要的话还可以拳打脚踢一顿,只不过她既然借用的是梅疏的躯壳,那么也只能按她的性格来行事。
而现在,梅疏虽然对严寒失望至极,可是还是对他旧情尚存的。
严寒是她梦了大半辈子的梦中人。
即使如今他撕破了冷淡的虚伪面孔,换上了一副狰狞的獠牙,在她的记忆中,他还是那一个含笑看着她跳舞的少年。
也许人的记忆便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吧。
明明一个人已经对你恩断义绝,可是你却总还是记着他的好,下意识地去忽视他的坏。
梅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严寒看着她沉静清冷的侧脸,心中还是软了软。
他脑补的能力很强,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只不过严寒只用靠他自己一个人便能撑住一部满是爱恨情仇的舞台剧。
严寒看着梅疏,想起了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光。
曾经几时,他们也双手相挽,走过了大街小巷,虽然不曾嬉笑追逐,欢声笑语,却有无言的默契在两个人之间静静地流淌,因为他们彼此都知道,只要偏过头,便能看见对方。
严寒不是不喜欢那个时候。
可是是什么时候,这种喜欢开始变了味儿,变成了疲惫呢?
也许是因为他们唯一一次的亲吻只有在订婚宴上面,也许是因为温情脉脉过了很长的时间之后也变成了看着厌烦的相顾无言?
而且梅疏太优秀了。
作为严家的掌门人,他已经不再需要一个同样出身名门的妻子去锦上添花,他所需要的是一个女人,一个会对他笑,会对他哭,会全心全身依赖他的姑娘。
梅疏不是不会对他笑,却不会全心全意地依靠他。
她还有她的芭蕾,还有她自己。
严寒叹了一口气。
他们之间差的太多了,却并不是上与下之间的门第之差,而是左与右的性格之差。
可是他并没有想过自己对于梅疏的重要性。
也许梅疏对他来说,只是青春时不痛不痒的一个消遣,可是他对于梅疏,便是整个少年年华组成的部分。
她在可以抽身之前便爱上了他。
这时,梅疏的眼睑动了动,终于抬起了头:“你说什么?”
严寒怜悯地看着她,俯身坐了下来:“很抱歉,梅疏,你的腿受伤得太重了,医生说,你这一辈子很可能永远都跳不了舞了。”
他顿了顿:“而且你下半辈子恐怕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他居然感觉到了一丝与恻隐混杂的快感。
一个舞者没有了她引以为傲的双腿,那么她便只能依靠着他。
连严寒自己都不曾想过,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梅疏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