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的武功高强,这心头上的一刀他是怎么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痊愈,恐怕七天之内都下不了床了。
这就足够了。
他曾经留了她一命,那如今她也不会杀他。
少女踏着来时的路回到了她的院子当中。
她早已不住在当年那个破破烂烂的屋子中。
兰成蹊给了她一座小院,里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都应有尽有,三月飘起来桃花的时候美不胜收。
只不过韩问已经不与她住在一起了,还是一个人住在当年的小屋之中。
李稚蝉推开了门。
伴随着“吱呀”一声,她看见一个黑影坐在房中,周围没有点上一盏灯,漆黑一片,唯有月光照亮了那个身影。
她轻轻出了声:“谁?”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那是谁。
那个黑影手指一动,一道火光在油灯上随即亮起,照出了那个人苍白隽美的脸。
是韩问。
他的脸色比兰成蹊的好不到哪里去,身上也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李稚蝉走到他的身边,端起油灯,细细地端详着他。
而与此同时,韩问也正在看着她。
兰成蹊留下来的吻痕此时都已经化为了青青紫紫的斑驳,在她的领口露了出来,而韩问知道那是什么。
“任务完成了吗?”她没有坐下去,反而继续站着,仿若不知情一般地展示着她身上的吻痕。
“是。”韩问低下了头。
两个人之间很久都没有声音响起,寂静无声,只听到外面鸟雀扑棱翅膀的微响,细小而微弱。
直到李稚蝉听见了一声轻轻的啜泣。
她将韩问的下巴用手指抬了起来,借着油灯的光看着他泪流满面的脸庞。
韩问长得英秀,哭起来也十分好看,在她看起来别有一番楚楚可怜的姿态。
当然,这也只是韩问在她面前的模样。
李稚蝉背后的他如同一头凶兽,凶神恶煞。
她轻轻地搂住他,让他把头埋在自己的怀中。
韩问颤抖着身子,伸出双臂环绕住她的腰,哽咽道:“对不起殿下,对不起,奴才也不想哭的,对不起殿下……”
他哭得泣不成声,眼睫毛都被眼泪打湿,看起来可怜又乖巧。
“殿下,对不起……”
李稚蝉抱着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顶,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
今天晚上便是李稚蝉准备要攻入皇城的一夜。
她换上了戎装,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
镜子里面的少女天生长了一副能骗人的素丽面容,眼神却肃杀冰冷,提着一把利剑,仿佛一头即将破笼而出的野兽。
韩问站在她的身后,也同样一身铠甲,腰间别着一把弯刀。
那把刀看起来早已经见血多时,散发着一股森森寒气。
他也看向铜镜中的她:“殿下……”
李稚蝉闻声回头。
“是时候了。”
她点了点头,戴上头盔,走出了相府的大门。
赵启瑞等武将都等在门外,带着一队军马。附近的左邻右舍像是感到了有什么不对劲,各个紧闭门户。
看见是李稚蝉出来了,赵启瑞诧异地抬了抬眉毛:“相爷呢?”
“相爷昨夜被贼人暗伤,如今身体带伤,恐怕今夜攻不了城了。只不过相爷有令,吩咐让殿下掌管军队,带兵上阵。”
韩问的声音清亮,在这一片被火把染红的夜空下传出了很远。
李稚蝉举起了兰成蹊素不离身的玉佩。
赵启瑞没有看它一眼,满脸不屑:“我要见相爷。”
他后面的一个亲卫叫了起来:“不过只是一个女流之辈,哪里能统领千军万马,还是回家嫁人生孩子吧。”
不少士兵窃窃私语,军心已有一些动摇。
这时李稚蝉说话了:“你说的可当真?”
那个亲卫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那是当然,女人怎么可能当天子,怎么可能成大事?”
韩问丝毫没有动怒,看着李稚蝉,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
“既然如此——”李稚蝉微微笑了笑,温婉的容貌让那个亲卫的神色微微恍了恍,“那就不好意思了。”
剑光一闪,众人还没有看清楚发生什么时就见到那个亲卫的脑袋滚落在地。
他甚至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闭上。
“谁还有什么要质疑的?”她提着滴着血的剑,脸上依旧带着微笑,慢条斯理地问了出声。
赵启瑞看了她一眼。
“赵将军,”她走了上前,将剑收回剑鞘,“你是一个聪明人,待我登上大位之后,兰成蹊能给你的,我也可以一样不落地都给你。”
“荣华富贵,封妻荫子。你想要的,都能从我这里得到。”
赵启瑞自从她砍下那个亲卫的脑袋后便沉默不语。如今他看着她,戴上了头盔,缓缓地点了点头:“殿下不要失约。”
李稚蝉露出了一个带着血腥气的微笑:“自然。”
她跨上马,便见到韩问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殿下……”
一身戎装的少女看着高大的少年,没有说话。
“奴才祝殿下旗开得胜,一马当先,”他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里面藏着一抹缱绻,“还有……”
“如果奴才这一次不能活着回来,还请殿下记住我。”
李稚蝉点了点头,执起他的手,在上面落下了一个吻:“再见,韩问。”
他笑了:“再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