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攻打皇城的那一天正好是三月,乍暖还寒,风中还带着一丝严冬没有来及褪下的寒意。
李稚蝉静静地看着兰成蹊,没有说一句话。
他们的面前站着十几个文臣武将,全都是追随兰成蹊、一起密谋造反中的一员。
襄阳王性喜奢侈,脾气暴躁无常,朝中早已有人对他不满。
只不过她想,论喜怒无常,还能有人敌得过兰成蹊吗?
上一刻春风拂面,下一刻冰冻三尺。
站在前面的是骠骑将军赵启瑞。
他向兰成蹊拱了拱手,又打量了一眼他身后的李稚蝉:“末将已有二十万人马驻扎在京城百里开外,接到信号弹后便可攻入京城,将那老贼斩于马下。”
兰成蹊点了点头:“御林军统领也是我们的人,到时候见机行事,里外夹击。”
赵启瑞弯下了腰:“大人妙计。”
兰成蹊不以为然,一一看向在座的武将,见他们都部署好了军马,不禁微微笑了笑:“明夜等此事成后,兰某担保在座诸位荣华富贵百年不灭,加官晋爵,封妻荫子。”
“我等誓死追随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稚蝉看着他们纷纷弯腰致谢,依旧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那么看着。
其实她才是他们名义上的主人,可是没有人会看她一眼。在他们的眼里,她只不过就是一个傀儡,是兰成蹊犯上作乱的一个道具,最后的结局也只不过是被取而代之,杀之而后快。
不过她也理解为什么。
当你什么实力都没有的时候,怎么能怪别人对你轻贱漠视呢?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日后杀回去便是。
没有一个人把她当一回事儿,可是没有关系,她告诉自己,只要你自己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儿就行了。
她一直记得,她将来会是指点江山的天子,江山尽在她手。
其余的人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能利用的利用,不能利用的便杀了。
李稚蝉表面披了一层温良恭俭让的皮囊,下面獠牙毕露,是一头日渐成熟的野兽,却懂得藏住胸膛中的勃勃野心。
她天生长了一副狼子野心的肚肠,从不安于现状。
她的目光永远往更高的地方看过去,而她知道,如果她要做到最高的位子上去,那她就只能把排在自己头上的人给一一除掉。
所以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没有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
在那些人的眼里,她只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滥竽充数的少女。
那就让他们这么以为吧。
兰成蹊听完了,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他看向少女,让她过来。
李稚蝉乖巧地过去了,而他执起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指尖,放在手中细细把玩她的十指。
她的手长得很好,十指纤长细白,指尖上从来不涂抹蔻丹,天生带着莹润的淡粉色,看上去十分可爱,让兰成蹊忍不住牙痒,在上面轻轻咬了咬。
她抬眼看着他,眉梢眼角上挂着一种微不可查的羞赧,别开了脸。
兰成蹊微微一笑,将她的脸转了过来,在她的嘴唇上印下了一个吻,随后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离开她的唇:“好甜。”
说罢,他看见她脸颊上的羞涩更为粉红,如同两抹浮霞。
这几年来兰成蹊就像是一个最杰出的驯兽师,把一只桀骜不驯的豹子调/教成了一只温柔讨喜的小猫,让她往东不敢往西,伸出来的爪子上都不带指甲,软绵无力,最多只能给人搔痒,造不成实际上的危害。
他看着低着头的李稚蝉,随手掐了一枝花,为她戴在发髻里,随后满意地看了看,点了点头:“嗯,好看,人比花娇。”
最近李稚蝉的身边很少看见有韩问的身影出没。那个少年似乎在她的身旁消失了,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兰成蹊对此表示十分满意。
他的东西,别人不能沾染。
她是他的。
少女看了他一眼,仿佛鼓起勇气,凑到他的耳边,呼吸之中带着清浅的淡香,轻轻说到:“稚蝉有一个礼物想送给先生。”
兰成蹊眼睛一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摸了摸她的脸颊,懒散调笑道:“殿下想送给先生的,可是先生一直想要的?”
李稚蝉红着脸,微微点了点头,不敢看他:“稚蝉如今也大了,是时候把它送给先生了。这些年来是先生收留的稚蝉,稚蝉想要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他吻了吻她的耳根,触感温良:“殿下可知道,先生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你的报恩……”
他想要的更多是要她喜欢他,爱他,将他当成生命中的唯一,不可舍下,不可离去。
他笑了笑。
当初他决定顺水推舟的时候,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把她放自己的心上。
难道这就是世事难料?
但他本该预料到的。
他又亲了一下她的嘴唇:“先生晚上等着殿下。”
李稚蝉无言地点了点头,小指头却缠上了他的指尖。
那天晚上李稚蝉穿得单薄,提着一盏灯笼,站在兰成蹊的院子外面。
院子的外面有一株血红的梅花,此时正在苟延残喘地绽放着最后的花瓣,看上去绝望而惨淡。
这株梅花活不了多久了。
一片花瓣落在她的肩头上。
李稚蝉将它捻了起来,看了看,然后随意掷在脚下,用脚尖碾了碾,直到那片花瓣变成了一堆看不清颜色的花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