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公主,你可要知道,若不是我,你现在就是一个死人了。”
“死人可是不会说话的。”
李稚蝉没有说话,只是良久地磕着头,直到额头都被磕破了,一缕鲜血随着地上的纹路流到兰成蹊的鞋下。
他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漂亮的眉眼在烛火的照映下更是夺人心魄。他白玉一般的脸庞上有着一抹鲜红的血迹,也不知道是走过哪一间牢房时蹭上的。
他美则美矣,却好看到令人毛骨悚然。
李稚蝉看着他,片刻地微微失神,只不过几秒之后又恢复了清醒:“我能保证宰相一世高枕无忧,与我同起同坐。”
兰成蹊终于愿意正眼看她了,只不过却是眼含嘲讽。他一脚踩上了她的后背,将她踩得趴了下去,额头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你?”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她被压在地上,攥紧了手指,握成了拳头:“我敢用自己的性命发誓,若我为天子,宰相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保兰家百年荣华。”
兰成蹊又笑了一声,用脚尖挑开了她脸上的发丝。他的靴底蹭到了李稚蝉的脸上,她却没有吭声,只是手心掐出了血。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一边憎恨着一个人,又一边迫切地需要他的认可。
“长得倒挺不错的,”他看着她,弯了弯嘴角,“只不过复国的话,倒是可惜是一个公主了。”
李稚蝉虽然被按压在地,此时却猛地抬头直视着他,眼神狠戾:“公主又如何?天下人看不惯,我就杀到他们看得惯。我偏要以公主之身成就九五之尊。等天下尽在我手,谁会在意我是男是女?”
“若是谁不同意,我便杀了他。”
“一个人我也杀,两个人我杀一双,看谁还敢说不。”
天下之名,以实力为尊。
兰成蹊看着她,眼神不再那么戏虐,带着一种深幽的漆黑,不过却因为太黑了,反而迸发出一种亮人的光芒,夺人心魄:“说下去。”
李稚蝉看着他,忽然不顾满脸血污,微微笑了笑:“只要今日宰相放我出去,滴水之恩,我来日当涌泉相报。只要是宰相想要的,我都会双手奉上,不带一丝含糊。”
兰成蹊看着她好一会儿,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亮,最后一扯嘴角,似笑非笑:“记住你说的。”
“我很期待……殿下。”
李稚蝉克制住体内的兴奋,好似平静地点了点头,实际上她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兰成蹊伸出了手。
他的手指细长,手掌宽大,洁白如玉,而她浑身污垢,脏乱不堪,是两个世界的人,却在这一刻有了交集。
只不过兰成蹊没有握住她的手,反而一手毫不费力地扯断了铁链,另一只手倏然扯住了她的头发,将她跌跌撞撞地拽出了牢房。
李稚蝉被揪得头皮生疼,手中的玉蝉子没有握住,滚落在地。她刚要弯腰去捡,就见他朝自己微微一笑,神色近乎柔和,好像是带着一种不能启齿的温情,然后毫不犹豫地一脚踩上了玉蝉子。
啪嗒。
他轻轻一碾,只听一道破碎的声音,就见他抬起了脚,脚下只有无数块的碎玉,再也没有那只栩栩如生的玉蝉子。
“既然要送人了,那就不要了。”
“这也是我要交给殿下的第一课。”
“永远不要对人掉以轻心,如果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宝贝,那就别怪其他人把它毁了。”
他是这么云淡风轻地对自己说,眉眼惬意。
李稚蝉呆愣在那里,一时间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变冷了,结成了冰渣子。她忽然爆发出一声哭嚎,直接向那里扑去。
可是她的长发拽在兰成蹊的手中,而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瘦弱不堪,只感觉他用力往回一拉,自己就被往后扯去。
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自安给自己最后的遗物也化为了尘埃。
连一块残渣都不剩。
就像那天他的尸身一样。
可是事到如今,她依旧不敢攻击兰成蹊。
她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此时捏在这个男人的手中。
她不能惹他生气,自己亲手毁了自己。
我果然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她想,连唯一的亲人送给自己的遗物都没能让她失去理智。
她想的永远是怎么先保全自己。
若是刘自安在世,她还能豁出命去保护他。可如今他不在了,她也没有一个要保护的人了。
兰成蹊拖拽着不停挣扎着的李稚蝉出了地牢。出去的时候,她看见地上躺了一个脑袋,血流了一地,正是一开始的那个狱卒。
他的目光随着她的一起看了过去,然后毫不在意地说:“这就是不听话的人的下场。”
他将她扯过了雪地。她的两条小腿在地上粗糙的石块与积雪上摩擦,留下了两条长长的血痕,却也没有看见兰成蹊回头。而她就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只是拼命扭动着,更是蹭出了更多的血口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将她拽到了一个屋子前面,里面白雾缭绕。有婢子打开了房门,低着头,不敢抬头观看,因为她们都是哑奴,没有舌头。
兰成蹊把她拖进了屋里,便看她想要夺门而出,找回玉蝉子的碎片。他微微抬起腿,就将她踢进了汤泉之中。
李稚蝉“噗通”一声掉进了水中,舌尖被咬破出血,稍稍清醒了一些。
她看着岸上的那个男人冲自己笑了笑,露出森森的白牙:“就你这个样子也想复国?”
少女只是血红着眼睛看着他,一声不吭,喘着粗气。
兰成蹊弹了弹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从此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如果敢有违背的话……”
他又朝少女勾了勾唇角:“我就会杀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