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她最为恶毒又孩子气的惩罚。
她生来便是如此,傲慢而狭隘,容不得别人的悖逆。若是有人惹怒了这位骄傲的公主,便会得到彻底的唾弃和鄙夷。邻人背叛她,她便视之为路人,世界背叛她,她便将其推翻。这个男人背叛了她……她却只能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应该露出快意而舒畅的笑容,为报复了背叛自己的人而感到开心,却无端觉得想要哭泣。只是不属于自己的眼睛,竟然让她连哭泣的余力都没有。
天空之中的月亮映入了她的眼中,带着她去往了全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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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时,醒醒。”
温和的呼唤,将她从绵长黑黑暗的睡眠中唤醒。
光线模糊地进入了视线,朦胧的景物在眼中逐渐清晰起来。
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面孔上还带着未褪尽的青涩之气。他的黑发微卷,眼梢上挑,五官很是俊俏。他一手搭在花时的被褥上,口中催促道:“快点起床吧,今天是初诣的时间,不能睡懒觉。”
“……我们又不信奉那些供奉在神社里的神祗。”
花时困倦地揉着眼睛,用幼嫩的嗓音嘟囔着。
话虽如此,她还是乖乖地起了床,跟在了止水的身后踏出了家门。她正是七八岁的年纪,对周遭的一切都有着好奇之心,想要伸手去拽别人家门口的注连绳,却碍于家教而没有动手,只能偷眼看着那些在街道上肆意玩闹的孩子。
新雪初降,松软的积雪覆盖了附近的山林,深绿色的山披上了一层连绵起伏的白。那隐匿于山林之中的神社,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迎接着来自各地的初诣者。
花时跟在止水的身后,一路穿过正红色的神明鸟居。她一边走,一边伸手扯住了止水的衣角,说:“哥哥,昨天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样的梦呢?”止水问道。
“记不清了。”稚嫩的她喃喃着说道。
初诣,拜社,抽签。
徐徐展开的薄薄签纸上,没有往年用来讨好和敷衍人的“大吉”,却有一首和歌。方方正正的黑色大字端正地铺在签纸上,字迹端正大气。
“这个讲的……是樱花吗?”她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签纸,踮着脚递给了止水。
吹雪樱散华,落花名胜云中院。时值春日中,落花如雪降纷纷,满地皓白雪不消。
去来矣今日,迎春入山步小径。当日夕暮者,一时花虽不长久,丛影是我安身处。
“抽到的签怎么会写这样的诗……?大概是吟诵樱花之美丽吧。”止水说着,将签纸叠好。一叠,再一叠,那些字迹即将被遮盖起来之时,却被一只苍老的手阻止了。
那白发苍苍老人搭着那张被遮起来的签纸,口中念道:“虽是一时花,艳过满丛春日,却为安身之宿。”
“老爷爷是这个神社的解签者吗?”花时努力地抬起头,去看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和歌中诞育了一位公主。”那老人点了点头,口中说道:“那公主有与生俱来的骄矜、目中无人的狭隘、众人追逐的容貌、满地生辉的珠宝和贪而成妄的奢望,有仆从前后呼拥,有爱慕者众星环簇,有车马骈阗网于门前,有世人渴望的好运与聪慧,却有求而不得、憎而相会、爱而别离,更有生与老,病与死。”
“一首和歌而已,哪有那么多……”花时小声地嘟囔着。
“花时!”止水喝止了她,说道:“不可以这么无礼。”说着,他朝那老人表示了歉意:“十分抱歉,是我的过错。”
那老者却没有因为花时稚嫩的无礼而生气,只是淡然地离去。止水握着签纸,带着花时走向了一棵高大的树木。他掌握着花时的手,协助着她将那薄薄的签纸系在了一道长绳上。
红色的绳,白色的签,深绿色的树叶,止水黑色的袖口。
“这是结缘。”止水松开了手,解释道:“如果是大吉,就用签纸与神明结缘。如果是凶运,就可以向神明企求逢凶化吉。”
花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注视着长绳上一排垂挂着的签纸——冬日的冷风一吹,那些纸张便此进彼处的开始摇动。她忽然喃喃地问道:“哥哥,我们宇智波一族中,是有一个叫做宇智波带土的人吧?”
“嗯?”止水有些诧异,回答道:“你说带土先生吗?是的。”
“他现在在哪里呢?”
“嗯……自从战争结束以后,他就在警卫部队挂了个名。不过,身为四代阁下的直系部下,他很忙。”
“这样啊。”花时低下了头。
“怎么了?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止水摸着她的头顶,问道:“认识了新的朋友吗?”
“……不。”她拽着自己的衣角,紧紧地摇了摇头:“我似乎是,梦见了一个叫做宇智波带土的人。但是……我并不认识他。”
“是吗?”止水温和地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发顶,说道:“那说明你以后可能会成为和带土先生一样优秀的人。要加油啊,小花时,真希望你能如同那首和歌中诉说的一样,成为一位人人艳羡的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