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搭载坦克
吴江龙下了689高地,斜着山坡在灌木丛中穿插,一边前行一边奋力拨开挡住去路的荒草。
署色越来越浓,由光线和雾气组成的光带,在林间斜刺里打出了许许多多炫丽图型,圆状的,扁平的,长条的,在灰白色空气里,更加凸出了树木的阴森和阳光的娇美。
吴江龙踩着腐草大踏步向前迈进,带着“噗通、噗通”的响声,出现在林子尽头。
一条公路豁然摆在吴江龙眼前。它像一条灰色的蟒蛇,弯曲着身体,搂着幽幽青草,一直伸向远方。
公路萧条,树林寂静,人不喧哗,鸟不唱歌,这里哪有刚刚大战过的痕迹。
吴江龙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走到了敌人腹地,要是那样他可就惨了。遍地的公安屯,遍地的敌国民兵。他光棍一个,可不敢来这呈能。挨枪子,挨炮击都不可怕,怕就怕被人家打断了胳膊腿。到那时,想跑跑不了,想死死不成。万一被敌人活捉,就算是能有江姐她老人家,抗住敌人严刑铐打,宁死不招的本事,死也不当判徒。但这个俘虏的名字也不好听啊!就算是回到祖国,人民原谅了你,但与那些战死的英雄比起来,这一辈子算是再不长脸了。不但自己不能长脸,而且子子孙孙都得借俘虏这个光。
吴江龙正在胡思乱想着之间,脚下的土地却有了微微颤动,继而,又从远处传来隆隆马达声。
吴江龙急忙从公路上折了回来,钻过路边草丛,躲在树林里,端着AK自动步枪向来音方向巡视。
过来的是十几辆坦克。钢铁外壳推动着路面缓缓向前。宽大履带把石子辗压的一边“喀啦啦”响着,一边“彭啪”地飞向路边。
当吴江龙看清“八一”标志后,知道是中国军队的坦克,于是欣喜地跳出草丛,跑上路面,伸开两臂,做了个迎接状。
最前面的那辆坦克发现吴江龙后,突然停住,炮塔吱吱地转着,把炮管对准了吴江龙。
吴江龙猜想着,“这个坦克怎么了,看见我,怎么还搞一级战备啊!”忽然想到,不对,坦克是要向他开炮,于是大声朝着坦克嚷:“唉,别开炮,自己人。”
吴江龙说是自己人,可坦克上的人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吴江龙全身上下,哪里还有一点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影子。草绿色军装不但不绿,上面还沾满了血污。在看他身上的枪,杂乱不说,没有一支是我军正规部队现用的武器。中国军队出发前,何时发过AK自动步枪啊,那支五四式冲锋枪也早在我们部队中淘汰了。那么军帽呢!军帽上的五星还可以算是个证明吧!哪去了?
就在吴江龙用火箭筒炸毁暗堡被震昏时起,他的军帽早就不知飞哪去了。连他这个人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谁还顾的上他的军帽。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后,也从没向自己身上看一眼,跟个山贼似的,难怪引起别人误会。
吴江龙意识到自己在不摆出个样子不行了,万一坦克对他开炮,那他可就真要灰飞烟灭了。“不行,没死敌人手,怎么能死在自己人手里呢!大丈夫能屈能伸,先投降,一会再说。”
吴江龙右手举着枪,两手摆出了个投降姿势。
坦克里的人看他没有反抗的意思,这才打开顶盖,钻出一个人来,朝他喊:“过来。”
吴江龙唯恐惹坦克发怒,要是招惹的火炮、机枪一齐向他开火,还是死不明目。于是加倍小心地磨磨蹭蹭靠近坦克。
坦克上的人还是以为他是敌人,用越南话问了一句:“你是哪部分的?”
吴江龙听不懂,使劲摇头,心想都是中国人,何必说越南话,就是我听懂了,也不告诉你。
坦克手见他不回答,换成中国语言问:“你是哪部分的?”
“11军654团三营四连二排四班。”吴江龙虽然双手举着,但嗓门很大,一口气说出了自己部队。
这坦克兵听他说了一大串,只听清了11军654团,剩下那些,一个字也没分辩了来。不过也行,能说出11军654团,可见是自己人了。这个坦克兵,低下身向坦克里的人汇报。
坦克里的人没同意,“说敌人特工活动猖獗,经常打入我军内部,稳妥起见,还是把他交给后续部队的好。”
于是,从车上跳下两个人,解除了吴江龙身上武装,押着他向后走。
他们三人一边向前走,吴江龙一边向摆在路上的坦克看。只见除了最前面两辆坦克外,其它的每辆坦克炮塔上都捆着四五名解放军战士。
吴江龙糊涂了,心里臆想着,“莫非这些人是逃兵,被坦克手给抓住了。就这么往回押。要是把我也当逃兵,这个押法,太难受了。”
“你们怎么把他们捆在这。”吴江龙回头对押着他的一个坦克兵问。
“快走,你没资格问。”
可能这名坦克手真把他当做敌人特工了。
吴江龙心想:“敌人特工有这么傻嘛!知道中国坦克过来了,还要上前打招呼。”随即又问那个坦克兵:“你知道我们四连去哪了吗?”
“问这干啥?”坦克兵没好气地说。
吴江龙见人家不理他,“得得,俘虏就俘虏吧!看你们能押我到哪去!”所以他也不再言语,三个人默然无声地从一辆辆坦克旁边走过。
当他们走过第八辆坦克时,突然后面有人喊:“喂,前面那人是吴江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