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景略临行之前,陈氏殷切地收拾了许多东西,希望杜景略能在淮县书院就读得自在。
所以杜景略的包袱里塞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连磨墨所用的墨条的都准备了不少。这里是书院,自然不会少文房四宝之类的用具,但是杜景略并未弗陈氏好意。
“刚刚那小厮说咱们收拾好东西便可以去内务处领文房四宝的份例,咱们过去吧。”梁俊将手上的东西放好,感叹了一句:
“不愧是县书院,比咱们可怜兮兮的镇书院条件好太多了,竟然还给发文房四宝。我看咱们落镇书院的山长,恨不得咱们给他发文房四宝。”
杜景略笑笑并没有答话。
从古至今,教育资源不平衡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平等,唯一能做,就是在自己原有的水平上用尽全力去爬而已。他们如今便是如此。
两人一路去了内务处,厢房内有三位学子站在不同的位置收拾着东西,见杜景略两人进来,离他们最近的那位灰衫学子问:
“从镇上来的学子?来取书院学子份例的?”
杜景略颔首,温声道:“麻烦了。”
那灰衫学子没接话,只转身向里走了几步,从箱柜里取出两份已经分好了的文房四宝。
只见那灰衫取出文房四宝,又弯下身,打开了下层柜子。
具体从里面拿了什么,在柜门的掩映下看的不真切,随后他起身将全部东西递交到了杜景略和梁俊手上。
砚台,墨条之类的东西放在一起不算轻,梁俊拿着这些东西,连连道了谢,便迫不及待地扯着杜景略向外走。
一路吭哧吭哧回到住所,梁俊将文房四宝朝桌子上一放,朝旁边的竹椅上一坐,便懒得动了。
杜景略站在桌旁整理着这些东西,忽然目光微微一凝。
“这块墨条断了。”杜景略抬手拿起已经拦腰断成两截的墨条,淡声道。
梁俊顺着杜景略的手看向那块碎成两半的墨条,满不在乎地说道:“没关系,你用不习惯,给我用便是。”
“这墨条断裂的切口并不平整,如果用它在砚台上磨墨,不仅会损毁砚台,而且墨中会有杂质。”杜景略将着块断了的墨条收起来:
“看这断裂的痕迹,有些陈旧了,应该是在内务那边便已经断掉了。既然如此,不如同我一起去换一块。”
听见杜景略的话,梁俊想到竟然还要回去一趟,哀嚎一声:“算了吧,就一块而已,将就着也能用。”
瞥了梁俊一眼,杜景略起身出去:“什么将就,不要为你的懒寻借口。你歇着吧,我去看看。”
“诶!你等等我!”梁俊本人还是很义气的,虽然他有些懒,但是不代表会丢杜景略一个人去换墨,于是迅速起身跟了上去。
就是一块陈年断墨而已,事情总有疏漏的时候,杜景略并没有把这件小插曲放在心上,慢悠悠地朝内务院走去。
刚路过内务院的窗子,杜景略正要朝正门走去,却忽然听见从窗内传来一句:“这群镇里的乡巴佬还真是好骗。”
杜景略脚步霎时一顿。
梁俊跟在杜景略身边听见这句话,瞪大了眼睛,立刻就要大步流星朝前走,一副要找人吵架的模样。
眼疾手快拉住了梁俊,杜景略使了一个眼色给梁俊,示意他稍安勿躁。
“啧啧啧,那可不是。那水云墨条可比水纹墨条值钱多了,”另一道不同的声音传来,带着调侃,“刘兄,你替换了那么多的墨条,今日收获不小吧?”
旋即就听到方才那个学子的声音:“好说好说,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如果说方才梁俊想进去理论是因为那句“乡巴佬”,此刻听完这些话的他已经怒火中烧了。
水云墨和水纹墨的品质完全不同,水纹墨是因为墨条之中有稠秾的墨色水波纹理而得名,但是水云墨品质更高。
因为水云墨之中的纹理已经从细小的水波纹变成了成团的云彩妆,墨色更好,也更加坚固。
基本在市面上,一条水云墨可以买十条水纹墨。但两者外观酷似,只有常用的人才能在磨墨的时候分辨出两者的不同。
这学子将众人的品质好的水云墨全部换成了劣质的水纹墨,若是倒卖出去,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
见他气势汹汹就要进去,杜景略立刻摁住了梁俊的手,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继续听。
“行,刘兄仗义,也不枉我借了周公子的势来忙活这一趟。”有人接上了话,话语里充满了得意。
旋即便是这群人各种恭维周公子的话,什么风流倜傥,什么学识卓越,就没差夸人国色天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