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之回到客店的时候,不光带了一草扎的冰糖葫芦,身后还跟了一个背着包袱的妇人。
这妇人是原主母亲留给她的侍女,姓郑,原主叫她郑嬷嬷。据郑嬷嬷所言,昨日谢韫之被顾伯延赶出家门后,她内心焦灼,实在是担忧不下,索性一咬牙,向夫人求了身契,卷铺盖离了顾府,独自出来寻找谢韫之,打听了半天,才找到这里。
“大少爷,老爷他也太狠心了。”郑嬷嬷跟在他身后,有些哽咽,“都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能这样对您?辉哥儿如今才五岁,您可是十六就中了进士的,就算落魄一时,将来也一定能青云直上……他怎么能把您逐出族谱……一分钱都没有给您,当真要断了父子情分不成!”
“别说了。”谢韫之打断了她的话,“逐出族谱,对我并无不利,别忘了我的身份。木已成舟,顾伯延从此就不是我父亲。您要是想不明白,最好还是回老家去吧。”
郑嬷嬷被她一哽,脸色有些讪讪:“奴婢省得的。”
她偷眼瞧了瞧谢韫之,男装的少女容貌一如往昔,眉眼犹带青涩,气质却显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即使被逐出了家门,她也没有半点委屈或怨怼之色,神情无喜无怒,微微敛着眉,脚下步履坚定,大步流星,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似乎……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难道是因为受了这一番波折,心境更加成熟了?
郑嬷嬷这么想。
她既然想要留下,谢韫之也没有赶她走。她要隐藏身份,独自一人确实多有不便。既然郑嬷嬷已经知道此事,就没必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了。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她也比较放心。
“我既然离开顾家,就不再是什么大少爷了。”谢韫之道。
郑嬷嬷点点头,想了想,不确定地道:“……老爷?”
“……嬷嬷直接唤我名字吧。”谢韫之被雷了一下,“若不习惯,唤我公子亦可。”
“好的……”郑嬷嬷跟着她进了客店,才反应过来,“公子,您怎么住在这种地方呀!这可是商人住的客店!”
“怎么,我不能住吗?”
“不是不能……您的同僚要是知道了,背地里不知该如何议论——”
“我已经没有同僚了。”
郑嬷嬷:“……”
“嬷嬷既然执意要跟着我,我有些事情,要托您去办。”谢韫之道,“我买了些小姑娘作为仆役,嬷嬷来了,就帮我照看照看她们。”
“小姑娘?”
“嗯。”谢韫之带着她往客店后面走,一到门口,叽叽喳喳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门是虚掩着的。谢韫之敲了敲门,一个年纪较大的女孩儿跑来开了门,房间里立刻一静。
“给你们买了糖葫芦。”谢韫之扬了扬手里的草扎,“秀秀,给大家分配一下。”
房间里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
谢韫之指导秀秀把糖葫芦分配给三个副领队,让副领队发给剩下的女孩。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所有的女孩子都在专心致志地吃糖葫芦,大部分人都是小口小口一点点地吃,很珍惜的样子。
她们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倒都是没有裹脚的。按照系统的说法,如果谢韫之没有买下她们,妓院的老鸨会强制给她们缠足。
谢韫之坐在床边,怀里抱着最小的那个女孩子,看着她吃糖葫芦,免得她戳到自己。
这个小姑娘长得白白胖胖,倒是和其他的女孩子不太一样。秀秀告诉她。这一个是人牙子半路上带过来的,她们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就给她起了个小名叫她小芽儿。
这就是先前那个开口喊她“哥哥”的小姑娘。
小芽儿举起小手啃糖葫芦,谢韫之突然看见什么,她握住小姑娘手腕,把她衣袖往回拉了拉,靠近手腕的地方,露出了一小块梭形的红色胎记。
谢韫之松开手。
郑嬷嬷坐在她对面,十分不解:“公子,您买这么多小姑娘有什么用?”
“我要开一家茶楼。”谢韫之道,“地方已经看好了,搬过去之后训练一下她们,到时候在茶楼里跑堂。”
郑嬷嬷:“???”
“跑堂的一般不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吗?这么些小姑娘,能端得动什么东西……等等,您要开茶楼?”
“对啊。”谢韫之挑眉,“再过两天,我们就搬过去。”
“可您是当官的啊!当官怎么能开茶楼呢!”
“所以过两日,我会把您和她们的身契由死契改为活契。”谢韫之道,“茶楼就算是我租给您的,记在您的名下。”
“这……”
“您照办就是。”
她语气强势而不容拒绝,郑嬷嬷有些迟疑,还是点了点头:“是。”
……
三天过后,谢韫之带着郑嬷嬷和二十一个小女孩,搬进了新买的茶楼里。
这个时代的商铺大多都是前店后坊,前面临街的门面对外开张,日常经营;后面还带一个院子,用于加工产品,日常居住。这家茶楼面积不小,后面的院落还带七间瓦房,一间瓦房里还分左右两屋。五个小姑娘一间,恰好住了四间,郑嬷嬷带着小芽儿住一间,谢韫之独自一间,恰好住满六间,还空出来一间瓦房。
王师傅是京城人氏,他平时不住在店里,倒是比较方便。
“还是小了些。”谢韫之站在院子里,打量了一下房屋的布局,“这院子没必要这么大,空出来的这间瓦房,得找人扩建一下,多余的家具不必要放,只要摆几张桌椅即可,当工坊用。”
“公子,您手上的钱还够吗?”郑嬷嬷有些担忧,“奴婢听说,皇上赐了您百两黄金?钱再多,终究也是有定数的,您如今已不是谢家子,若是这钱花完了,可怎么办?”
“现在的投入是为了将来的产出嘛。”谢韫之笑了笑,“这算什么……这才刚开始而已,后头的开销还多着呢。”
郑嬷嬷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