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此山不让蓬莱岛
没有了云的遮挡，一下子亮了起来。这月亮圆滑的像面镜子，什么都粘不上去。轻盈的，没有东西，能压的住。她从如絮的云堆里，无牵挂地浮出来，原来半边还没有满，还不能十足地，照耀天空。今天是13日，人们出门有个讲究，3、6、9、往外走。三个人找个小旅馆住下，明天才有长途汽车。晚上三人出来，找个小面馆儿吃上一碗面，大集体的工人，有活就开支，没活便也没有了工资。这就叫自负盈亏。
所以，人们节俭惯了地。再说，也吃不起大饭馆儿。有碗面条吃，就已经很满足了。副队长，平时爱叼这个烟斗，觉得很气派，人们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烟斗。领导吗，都爱喝酒，打了二两白酒，就着面条，吃边吃边喝，还朝饭馆的服务员，要来两瓣蒜。吃完了面条，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拢子，拢几下，已经很整齐的背头，烟斗这个人，经常刻意修饰自己，头发又油又亮，深恐被帽子埋末了，所以，与之不共戴天，再冷的天气，也光着头。鼻子短而阔，仿佛原来笔直下来的趋势，让人迎面打了一拳，阻止前进，这鼻子后退不迭，向两旁横溢。
那个年代的城里姑娘，不愿意嫁给，大集体的说是工人，而不是工人的年轻人，别看烟斗是个副队长，照样没有结婚。他对自己年龄的态度，从来都是很乐观，最初，还肯说自己的周岁年纪。年复一年，一直也没有女人，肯嫁给他，干脆不提年龄，也不说属相，总是说还小着哩，小孙吗，其实他姓孙。，性格开朗，很讨人喜欢。
他与人说话时，总是窃窃私语，仿佛句句话都是机密，因为牙口不好，早早地装了一口假牙。与人说话时总是往下掉，好像那里不是它们的家，所以就得时不时地，往上顶一下，就像戴眼镜的人，经长用手，扶一下架在鼻梁上的镜框，其实掉不下来，就是一个习惯动作。晚上把假牙取下来，放在杯子里，早晨洗洗就行。他是这次带队的，最高领导，也就是队长的大管家，权力很大。
王胜利，30的年纪；中等个，不管怎么打扮，也不论穿什么衣服，给人的感觉，就是从城市里，出来的穷工人。因为腿上有牛皮癣，一有空，就挽起裤腿去抓挠它。王胜利的手艺很好，为人老实，好多人都原意，跟他交朋友。就是胆子小。
回到小旅馆，早早睡下，那个年代，城里已经有了舞厅，酒吧，可那不是，为大集体工人准备的，他们消费不起，而不是不会消费。所以夜生活，对他们来说，是奢侈品。总是到点上班，日落下班。年轻人，也想出去玩儿，只能在大街里，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玩儿一会儿，那个年代城市里，已经有了放映庭，放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被人举报了，抓住就关押15天。人们在工地上，干了一天的活儿早就累了，所以不会超过十点，都上床休息。
第二天，早上七点的汽车，是阳泉直达韩湖岭的。韩湖岭，是太行山脉的一座山峰，高耸入云，盘山公路，一卷一卷地绕着，往山上爬，那时的公路，是依山势而修，随高就底，没有隧道，更没有大形桥梁，出了阳泉市往右拐，一会就到山底下，这时，天空布满了乌云，山里的天气，就像小孩子地脸，说变就变。从来就不和人商量。坐在汽车里，不用怕下雨。雨天可以行车。
阳泉一代的山，没有土层。更没有植被，都是光秃秃的，石头裸露着。看上去就结实，所以下雨再大，也不会滑坡。若是冬天便不行，如果下一点儿雪，那怕是小雪也得停运。等着养路工人们，把路上的雪扫干净，才敢走。不像现在，有铲雪车，撒融雪剂。
车在缓慢而努力地，往上爬着，在山里坐车，有两种感觉，上坡时；不由自主的握紧双拳；身子往前；总想给汽车增加一点儿力量，下坡时，身子往后仰，双脚用力地，蹬住车底板，想增加一点儿摩擦力，也好让车的速度，慢一点儿，在山区开车惯了，司机们的技术都很好，下坡时，把档一退，挂在空档上，顺坡往下溜，那个快。等到拐弯儿处，吱地一声急刹车，拐过弯儿去，又一如既往地，向子啊冲去，人们不光是双脚用力，双手握住前排的座椅背，心都快跳出来。
人们心里没底，所以才害怕，你看司机，上坡时，双手握着方向盘，两眼瞪着前方。不是怕别的，因为路窄，怕前方来车，人家是下坡，你得主动避让。一等过了山顶，开始下坡，先点上一只香烟，一个手转着方向盘，像是在耍着玩一样。车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前面出现了大雾，对面也看不见人，过了好一会儿，雾才散去。
太阳还在头顶上，往车外看去，云海茫茫，随着气流上下翻动着，汽车，像是在银河里，航行的小舟。有个当地人说：“刚才是在云层中，所以好像是在雾里。现在出来了，高过了云层。”真的，云彩就在脚下，铜锁第一次见这么高的山。
韩湖岭村，就在这山峰的下边，也不知道是先有的韩湖岭村，还是因为这个村名，而给这做山峰命的名子。下午两点，车终于停下来。这个村子，就是这趟车的终点。今天不走了，明天还是七点半发车，天天如此。
烟斗让铜锁他们俩，在车站等着，自己去村里找主任，不认识不要紧，有介绍信，那个年代出去干活，要三级证明，就是县、公社、村。若是没有三级证明，大批的人去一个地方，连火车票也买不到。
叠嶂排戟万仞屏， 云山雾海锁苍生。
廋藤细细绕青树， 奇卉芳亭赛碧赢。
远月影，菜花馨。 人间古壑渡幽程，
此山不让蓬莱岛， 皓月江风天际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