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换一种生活方式
农场里的人毕竟还是农民,他们绝大多数文化程度不高,有的还是文盲,但是,这一切并不能成为自己犯错误的理由。只是有些人,从内心里瞧不起这些农民,说起这个不受某些人喜欢的群体,其实早在八九十年前,谁又不是农民呢?哪怕你还没出生,你的父母,或许你的爷爷们,都是农民。只不过现在人好像是沾光了,一出生就在大城市里,却瞧不起你的祖先。
其实这么说,虽然没有明着说嫌弃自己的父母,但是种种的表现已经或多或少的显露出来。你们或许忘了,在麦熟的季节,抢收抢种的农田里,热浪总会伴随着记忆从灵魂深处浮现,《水浒传》里的诗句:
赤日炎炎似火烧, 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 公子王孙把扇摇。
在河北中部,一年收割两季庄稼,小麦成熟了,要抢收,就那么几天,早了还没有成熟,晚了麦粒会掉下来,一年累死累活种地庄稼,就毁于一旦。拔麦子是所有农活中最累的。紧接着就是抢种,那是在抢时间,如果不能按时种下去,不光收成大减,半年时间就会白干,还会影响冬小麦的播种。如此繁重的农活,老天只留给种田的人几十天的时间。
铜锁曾经问过母亲:“娘,我们为什么拼死拼活的抢收又抢种呢?不能像做办公室的人那样,慢慢的来不行吗?”娘瞪了一眼说:“节气、不饶人,老天不同意。”到了三夏大忙季节,不光是农民要全身心的投入,连孩子们都要参加,小学校会放麦假,当然干不了什么重活,轻活有的是,不光是小孩子,就连老人也要力所能及的参加。
三夏大忙季节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时刻,是全年收成的关键,有多少人也不嫌多。哪怕是来一个半大小子,也是求之不得,可以从精神上稍微的缓解一下极度紧张的情绪和劳累。铜锁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娘总是把做饭的东西拿出来,告诉他怎么做饭,然后把饭装在罐子里,送到地里去。
走在刚刚拔过的麦田里,烈日炙烤的大地上,虽然穿着鞋,依然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热的烫人,天地之间就像一个硕大无比的蒸笼,热浪从脚底下往上涌着,汗水却往下流,在这广袤的田野上滚动,不住的升腾着,集聚着,用不了几天就要下大雨了,所以娘才说:‘老天不同意‘。
那时候已经有了打麦机,铜锁他们的班长,把麦子放进打麦机的同时,没有来的急抽回来,自己的半个手掌被卷进去,没有了半个右手掌的他,只能练习用左手写字,最后还是因为这只残废的手感染了,而英年早逝。
所以,童锁从来也没有感觉到夏天的美好,唯一留在记忆里的是对夏天、抢收抢种时的苦和累,那时候的人们常说,‘不怕放卫星,也不怕放火箭,就怕连昼转’。农民天不亮就要下地劳动,晚上天黑的看不见了,才能够拖着极度疲乏的身体回家,童锁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娘总是让他,那么小就学着做饭,
在那个年代,头场麦子要急着晒干去叫公粮,农民们拉着小车天不亮就动身,去县城的粮站,排队的人想一条蛇一样,蜿蜒数里地,在马路边上等着,他们都是自己带着干粮,在这壮观的景象后面,是数亿农民辛勤劳动的果实。就这样用肩扛这,用车拉着你,等一天,好不容易轮到你了,粮站上的工作人员,拿这专用工具,一下子就刺穿了布带,抽出来样本,用手搓一下,用牙再咬一咬,傲慢的掉下一句话:“不合格拉回去再晒晒!”
尤其是妇女们,不死心,带着哭腔:“同志,已经晒了三天,你就收下吧,家里还有孩子让别人看着,求求你们。。。。。。”粮站的人不为所动,这时候,有个本村的人认识这个工作人员,过来悄悄的往他上衣口袋里装上一盒烟,粮站上的人,让所有人敬畏,最起码不用拉来,再拉回去,往返二十几里路,你当是玩呢?当然交公粮是农民的义务。做买卖交税,种地交公粮是一样的。
铜锁他们偷吃抗盐碱的稻谷种子这件事,厂长告诉了县种子站,第二天站领导来了。一个一个的讯问,结果却是一样的,然后开会,领导讲话:“乡亲们,你们知道吗?你们吃的是从外国进口的稻谷,抗盐碱的第二代种子,虽然产量少,但是,只要它能在这片盐碱滩上存活,就说明这片盐碱地里,能种水稻。这下好了,还剩两代种子,你们说,怎么办吧?再说你们知道它多少钱一斤吗?”
倔强的铜锁,去粮站借回来,那带着库底的证明,让县领导看,大师傅,把拉回的粮食,当众倒了出来。谁也不再说什么了。杨厂长看了一眼站领导,说:“散会吧。”下午,人们粉粉的收拾自己的东西,天黑以前,全部都走了。铜锁没走,不是不想走,是还有帐目,要交给公社,在说公社得来人,接管这个摊子呀。实验厂散了,公社主任停职,粮站保管开除公职。杨厂长住进了医院,铜锁,受县种子站的指示,在医院里配床,两个月后,厂长病好了。去县里上班。
铜锁,又回到生产队上工。农民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不管做什么工作,只要你的身份不变,永远都有一个烙印,是人都敢欺负你,公社办公室的主任,不过就是个副科级,粮站保管员,一个普通的职工,等等,各色人物。
农民的小农意识,不是说不好,但是,它确实禁锢了,人们的思想。这时的铜锁,想要脱离农民的身份,在那个年代,没有一定的关系,不走后门儿,那就是比登天还难。既然办不到,那就先别办,离开这种,生活方式,离开这块儿土地,换一种工作,总是可以吧。
想换一种方式生活,在铜锁的心里,运酿很久了,现在事来了,吴娃说还有好几个月,那还不快,再说,要想找到一个又能生孩子,又能生存的地方,不是说着玩的事。外面,一没有朋友,二没有亲戚,投靠谁呢?出去以后,一切都得从新开始。但是,这些对象铜锁这样的人来说,不算回事。在他心里,总有一股探索新生事物的冲动。走吧,人们常说:树挪死,人挪活。铜锁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总之,既然选择了远方,那便只顾风雨兼程,虽然有太多的不舍,心酸与无奈,又有什么办法呢,离开家乡,说起来简单,听着也没有那么让人伤感,但是一旦真的要离开的时候,却又那么的艰难。内心里的依恋,总是一次次的挣扎着,鞭挞着,自己的心,好像是有根刺在扎,它让心在流血。
其实每个离开家的人,都害怕分别的那一刻,都不愿意看到伤心的那一幕。聪明的人们,都在躲避或者是,选择一种更和适的告别方式。离别的心痛,不在于分别,他只在于离别的人,年迈的父母不舍的子女,年幼的孩子更难舍父母的离去,夫妻难舍难分的场景,以及火车提速以后,那些无奈的茫然的,满眼泪水的人们。让离别这个名词,更显的讨厌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