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曹闺在这生活的十四年里，还是有感觉到，工匠的地位也只是比鸡肋要好一点而已。

好比曹有河，建设巷里是人人尊敬的“曹先生”，出了巷子就是“那个木匠”，连名姓也留不下。

“小师妹，看得如何啊？”付清带着他的成果来找曹闺的时候，她正在看有关轴承制造的《胎下闲话》。

曹闺放下书，仔细阅览了付清的设计图稿，这清晰明了的手绘让曹闺还挺意外的，与他之前那一份草图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一直休眠的齿轮轮也配合着扫描了高转筒车的数据，齿轮嘎吱作响，两息后便有了结果：已知理论数值已转换完毕，校核结果由账户自己验证。

曹闺就好像回到了课设时期，她耷拉眼角，无比嫌弃：你不是智能的吗？

齿轮轮好奇地问：嘤～你不是学机械的吗？

曹闺：……

曹闺脸色不善，一旁的付清琢磨不透：“小师妹？哪里有疑惑么？”

“暂时好没有，”曹闺对付清礼貌地道谢行礼，谢他整理数据的辛苦，“多谢师兄，我回去誊抄一份就还你。”

“行。”看曹闺快速钻进书房的背影，付清挠头，小师妹没有传说中那么不合群，好像也没有那么的合群。

“轮之一周，两旁高起，其中若槽，以受筒索。其索用竹，均排三股……”

照着在【图书馆】里找到的王祯《农书》内容，曹闺将其在纸上记下来。

付清设计的两根轮轴也用的阶梯轴，但写给齿轮轮的论文里则需要对其进行力学分析，画出扭矩图；若是载荷的分布不合理，还需要对阶梯轴的每一段轴长进行合理调整。

“……架刳（kū）木平底行槽一连，上与二轮相平，以承筒索之重。”

高转筒车两轮间采用链连接，好巧不巧，她的课程设计和毕业设计涉及带传动、齿轮传动和蜗杆传动，唯独这链传动，只在她的试卷里提到过……

“不要慌，问题不大。”曹闺对自己说。

当初学习机械传动，按顺序来，首先是带传动，接下来就是链传动，接着是齿轮传动，最后才是凸轮传动。

这排版顺序，很难不按照难易程度来理解。

所以，链传动应该真的不算难，她再找齿轮轮要本《机械设计》来就好。

曹闺随即唤醒齿轮轮：打开图书馆，找一本《机械设计》。

齿轮轮将图书馆界面展示给她看，各类版本依次排列。

除了需要曹闺在自身能力范围内，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外，依靠齿轮轮通过扫描分析，获得了各种材料的力学数据，曹闺觉得这一点最酷，最黑科技。

还算有用，曹闺满意地、尽兴的熬到了后半夜，才按下书房大窗边上的机关，将屋外的镜片收回，“关灯”关门，抱着她整理完的材料恍惚地往自己房间走。

“曹闺？”

夜雨下得无声无息，绵绵细细，风轻轻一吹，就洒在了曹闺的脸上。她朝墙边缩了缩，避免怀中的纸张被溅湿。

黑影朝她走近，湿气扑面而来，两三步外，书房的灯笼照映在他脸上，手中的剑反射金属水光，冷冷的，却好像又有温度。

“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睡？”平素作息规律的钟蘖惊讶于这位小师妹的熬夜水平，“你明早还起不起了？怪不得你每次练剑都一脸沉郁，师兄还以为你是有起床气呢，原来是晚上不按时睡觉！”

不，她就是有起床气。

在进行一定量脑力劳动后，曹闺会陷入某种放松的疲倦：“明天不练剑。”

言行有些耍赖，又像是在无力挣扎，或许也算得上一种撒娇。

被留在工坊的钟蘖心里本来有些愤懑，教习的时候就严格了许多，今晚撞见工作到深夜的曹闺，又心软了：“明天可以不早起，但是明天不可以不练剑，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好动听的话，曹闺心生感动，她今早还偷偷说小师兄坏话了：“对不起钟蘖师兄，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钟蘖觉得自己受之有愧，有些不好意思，想劝她快去睡觉，另一处房舍有了动静。

“诶？”远处的某个厢房外，走出来一人，身后屋内的灯火勾勒出他的身形轮廓，是付清，他轻轻地喊，每个字的调子都拖得老长，“你——们——还——不——睡——吗——”

喊完，人也走了过来，看清了曹闺怀里的东西后，惊叹：“小师妹！没想到，你我竟是同道中人。”

“你又为什么不睡？”钟蘖看到了一个新世界，一个午夜后的新世界。

“我做模型，练练手感，夜太长，喝了些酒，出来小解，顺便活动片刻。小师弟，你怎么也不睡，” 付清低头一指他的剑，“一身湿哒哒的，做什么去了？”

“夜巡啊……”钟蘖挺胸抬头，骄傲地很，“师弟可不是那怠作务之人！总不能白吃白住吧？”

三人也不是喜欢半夜聊闲的人，散时，曹闺听见钟蘖的嘀咕：“不用夜巡还不好好睡觉……”

“师兄你不懂~”曹闺打着哈欠回房，嘴里吟诵，“一盏灯，一壶酒，一张工图画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