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意认命地叹口气,知道他迟早要发现,可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她缓缓回身看他,倒先吓了一跳。
他从前清俊的脸竟凹陷憔悴的有些吓人,一双深入黑潭的双眸死死盯着她,薄唇紧紧地抿着,或许唯一不变的,便是他那冷冽清傲的气质了。
他脚步沉重,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宛若在诉说一路走遍的各个角落。
他喉结微动,隔了许久,才问了她一句,“你从前与我说的话,可有一句,是出自真心么?”
姒意能感受到头上那灼灼的目光,可却并不敢抬头看他。
“我没办法。”终于,她无奈地开口。
“呵呵,没办法?”宗政宣苦笑一声,突然抬手握住她单薄瘦弱的肩膀,“那最初呢?你几次三番来东宫,究竟是为了什么?嗯?!”
他的手越收越紧,痛得她不禁皱眉,可还不等她说话,他又自顾自地道:“你要什么,但凡你说得出口,我皆给了你便是了,哪怕是我的命……”
他话音一落,姒意猛然抬头看他。
宗政宣已抑制不住这接连一月的痛苦与失而复得的喜悦,一把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像是要嵌
入自己的身体一般,喃喃道:“小意,我再不逼你了,与我回去,可好?”
姒意挣扎不开他的怀抱,正要说话,却听夜风突然高声提醒,“殿下小心!!”
宗政宣一怔,随后飞快地一把推开姒意,刹那之际,两枚飞镖自他们分开的间隙穿过!
“殿下,您没事吧?!”夜风和一众护卫连忙上前,姒意也吓了一跳,可如今却来不及多想,抓住机会,拔腿就跑,头也不回。
“小意!站住!”宗政宣眉头紧锁,推开眼前的夜风,便朝着她的方向追了过去。
“殿下!!”夜风沉声吩咐身后的暗卫道:“分头行动,去查方才飞镖来源,你们几个,与我去保护殿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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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意一路走街串巷,可却依旧甩不掉身后那人,眼见前面已无路可退,她也只好飞快地上了宝峰湖上的一条渔船,将身上的碎银子全都给那渔夫,急道:“大叔,劳烦您送我去对岸,快,有人要杀我!”
那大叔吓了一跳,又因着城门口挂剥皮尸那事,已是诚惶诚恐,二话不说,飞快撑起了桨。
姒意刚松了口气,可回头一看,却见后面已有几条船追了过来。
“还真是阴魂不散!”
这宝峰湖对岸便是一处伞坊和驿管,不过因着山路崎岖,所以来人甚少,姒意稀里糊涂冲进伞坊,终是体力不支,累得找了个花花绿绿的伞丛躲了进去。
她刚松了口气,便见一双墨色绸子的白底皂靴缓缓靠近,姒意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烦不烦啊?”
宗政宣脚步微顿,可终是剥开了眼前的一面‘雨打荷花’的油纸伞,走到了她面前,长腿微曲,半蹲在她面前,认真看她,“不烦。”
“即便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不能再让你离开了。”
“可我根本不喜欢你啊,你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可以找比我好千倍万倍的女人,你何必为难我呢?”
“别人再好,也不是你。”他固执地开口,随后缓缓握住她的手,轻轻开口,“如今我想通了,你不喜强权,不喜拘束,我再不会逼你……只要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可好?”
他幽深的瞳像一汪深潭,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姒意不由想起了从前他的种种天潢贵胄的姿态,再对比如今,当真是判若两人。他能做到如此,或许当真是喜欢她的,可是……
她刚想到这里,一侧风声忽至,方才眼中还是无限缱绻的宗政宣突然眉眼一凛,一把抱住她滚到了一侧!
“咔!”飞来的箭射穿了那油纸伞的伞柄,几个黑衣人已落在他们面前,为首那人阴冷一笑,“呵呵,太子殿下还真是会怜香惜玉呢,今日小的便成全你,送你们做一对‘黄泉鸳鸯’好了!”
他话音一落,周围几人已然搭弓射箭,宗政宣抱紧姒意的腰,皂靴微抬,踢起一把油纸伞紧握在手,低声同她耳语,“莫怕,我会护你周全。”
“放箭!”
那黑衣人话音一落,箭落雨一般地飞向他们,宗政宣虽身手敏捷,可却依旧被飞箭擦伤了胳膊,姒意心急,四下张望,却见身后有一条上山的小路,一把握住宗政宣的手,“往那边走!”
这般情急之下,他竟难得笑了一下,反手回握住她的手,“好。”
姒意来不及多想,拉着他便匆匆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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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阳无力,微风渐冷,几片微微泛黄的叶落在纸张上,稍显得孤寂零落。
祁烨笔触一顿,又回身看了眼门口处,却不见姒意他们的身影。
他疑惑一瞬,正要起身,身后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薄唇微弯,眼中也酝出一抹浅淡笑意,“阿意……”
可就在他回身看到那陌生面孔的瞬间,祁烨眼中的笑便消失殆尽,神色也变得莫名淡漠疏离,“姑娘是何人?”
眼前的女子身着一袭浅粉色的水袖襦裙,圆腮粉颊,一对圆溜溜的眼里皆是他挺立清冷的身影和俊逸无双的容颜。
“公……公子……好皮相,敢问这戏本可是公子写的?”她一张脸红得彻底,说话也变得张口结舌起来。
祁烨眼眸微垂,看了眼那戏本,淡淡地道:“并非是我。”
他话音一落,便又坐回原来的位置,提笔写了几个字后,却不见身后的人离去,他眉宇间的冷意和漠然更甚。
“公子……我……我是问了戏楼老板,他与我说写戏本的就住在此处,公子,我是慕名前来,我……”那女子说着,正要上前,祁烨却已起身合上了眼前的纸张,回身同她道:“姑娘,人言可畏,如今你主仆二人在此,多有不便,还是请回吧。”
“没关系!我不在意!”那粉衣女子话音一落,她身侧穿着淡绿色的襦裙的小丫头冷哼一声,有些傲气地道:“我家小姐是县太爷的女儿,她都不嫌,你一介布衣,还敢嫌东嫌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