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开枪就来不及了，小林光一扣动扳机——

但是，几个乱挤逃命的人同时挤在他身上、胳膊上，撞歪了他的身子，子弹射进他脚前石板地面上，溅起一撮石屑。

枪声更激起人们的恐惧，小林光一的枪随后被狂奔的人挤掉，自己也差点被撞倒，稳了稳身子，再看地上，手枪不知道被人踢哪儿去了。

王木兰的身影被向各个方向奔跑的人遮挡住。小林光一没看到，是黄九妹冲到青石板售货台子，把王木兰扶下来，并与侍女一起，用身体阻挡奔跑的人群，不让他们撞到王木兰。

其他特务也因为飞机突然飞过来，没完成刺杀任务。

准备开枪打汤若男的浩野殉梏枪响之前，被乱跑的人群撞倒在地，踩踏到身上。

井上清还算机警，看到人群混乱，无法向耿凤妹开枪，及时把枪装进口袋。

对于突然到来的飞机，日特与其他人一样，也很惊慌，如果被自己飞机炸死在支那人群中，岂不太冤！

他们立刻卧倒，因为他们知道，飞机炸弹爆炸损毁范围是一个以爆炸点为顶点、开口向上的倒锥形，高度越低被伤及的可能性越小，趴下是躲避轰炸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惊慌乱跑的人群岂容他们静卧？

井上清刚在一处人少的地方趴下，其他地方就有人涌过来，一个人踩在他腰部，另一个人踩在他左手背上，疼得他直咬牙，缩回手一看，手背被踩掉一片皮肉，正往外渗血，血马上就会大量涌出。

小林光一看到井上清被踩踏，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向周围乱跑的大声喊叫：“不要乱跑！趴下！趴下！”

他可不是好心要救这些人，而是只有他们不乱跑，他才能趴下躲避飞机轰炸。

有几个人听他的，趴下了，但后面仍不断有人跑过来，踩到他们身上，小林光一气得站起来大叫：“无知的支那人！”

造**群混乱的，其实只有一架日机，此时几乎在紧埃着房顶的低空盘旋。在没有防空能力的国军面前，日机很放肆，飞得很低。

飞机盘旋两圈之后，开始往下落东西，很多人惊叫起来，以为飞机开始投弹了。

但那些东西在落地之前就纷纷飘散，落到地上，很多人惊呼：原来是传单！

没有炸弹落下，很多人放慢或停下狂奔的脚步，一些大胆的甚至开始捡传单。

井上清勉强从地上坐起来，出血的左手哆嗦着，王木兰恰好从他身边经过，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洁白的手帕，一边柔声安慰他不要怕，一边给他包扎上。井上清不免心中有愧：支那人居然给自己包扎！很想向王木兰说声“谢谢”，但想到她是自己的敌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话没说出来。

王木兰很快离开他，在人群中到处走动忙活。

一些人看手中传单，传单上画着一幅画——举着军旗的日军追击被打败的中国军队，上面有两种国旗，一个是日本的国旗，另一个是伪满洲国的国旗，还写着一行字：“持此传单投降者一律饶命”。

很多人把传单往口袋里装，并提醒其他人：“快拾一张装起来，日本人来了，他们不杀！”

这时，警察局巡逻队王队长带领五六个警察跑过来，冲人群大叫：“都把鬼子的传单缴上来，私藏者，以通敌论处！”

王木兰劝大家扔掉传单，只有齐心协力，帮助军队守住宿城，才能安全，一旦日军进城，不会那么好心，传单也不能阻止他们杀人。

几个警察冲到市民跟前，从他们手里抢传单，有的干脆往市民口袋里搜，然后，把传单放在一堆，准备用火烧掉。

但是，王木兰突然看到一个警察偷偷往自己口袋里藏日军的免死传单，她忍不住上前斥责，那警察脸一红，向人群里挤去，避开王木兰。

人群中的小林光一和井上清又同时看到了王木兰。

小林光一的枪被撞丢了，命令井上清向王木兰开枪。

井上清掏出带着消音器的手枪，指向王木兰。王木兰蓦然回首，看到一个眼神冷冷的人用枪指着她，而且就是刚才用手绢给包扎的那个，她有些吃惊：自己刚才救护的人，难道就是这几天来大家都在说的日特？

看到王木兰迷茫的眼神，井上清迟疑了瞬间：她可是刚刚给自己包扎的人！

但仅仅迟疑一瞬，井上清就扣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