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兰把自己的判断、若虫名单传递给朱远征后,他们就只能等待组织上的调查结果了。
由于肖玉兰她们紧邻前线中条山,电报往来频密,其中就有不少关于日军动态的情报,由于国民党的情报系统早就开始渗透晋省的军政各界,有些投敌的伪军又是习惯性脚踏两只船,所以情报的准确性很高。
肖玉兰把这些情报都记在脑子里,然后偷偷记录下来、暗中交给朱远征,这些情报很快引起上级重视,因为通过对各种渠道传递回来的情报、相互印证,肖玉兰她们提供的情报,在时效性、准确性等各方面都被证实很可靠。
朱远征他们被内部命名为“榆梅小组”,朱远征任组长,上级又给他们派了几名交通员,保证肖玉兰传递出来的情报,当天就能送出芮城县城。
肖玉兰几次提出请朱远征帮忙,都被他制止了,他告诉她:获取情报固然重要,但她的安全更重要,没到革命确实需要、不得不牺牲自己的时候,保护好自己、也是对革命工作负责,现在是国共合作抗战,怎么能用“生物武器”巴豆、针对国民党军军官呢?
原来,肖玉兰她们这里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只有值班的正副股长胡蝶影及周笑岚在那里办公,她们还有一项秘密工作,接收、转发电报,她们也不一定有这些电报的译电密码,她们只负责把接收到的电报,直接转发给总部。
之所以会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有的特工小队携带的电报功率太小,只能通过紧邻前线中条山的肖玉兰她们转送,还有就是她俩有几个秘密呼号,是用来跟晋绥军里被军统收买的人、各支军队中的军统秘密特务联系的,他们不方便直接跟军统局联络,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肖玉兰认为那里的机密情报会更多,所以想让朱远征帮忙,给自己弄些巴豆,她想办法让胡蝶影或周笑岚吃下去,只要她们没法继续工作,股长室是不可能靠一个人长时间值班的,她认为自己有很大概率成为替班的。
朱远征严肃批评了肖玉兰的侥幸心理,地下工作容不得任何假设、失误,个人生死事小、革命工作事大。
肖玉兰虽然嘴上承认了错误,但内心一直在寻找机会。
军统二战区特务处的情报科规模很大,电讯股单独占了一个院落,里面全部都是女兵,这里有一个班的国军士兵守卫,不仅大门口24小时有人守卫,跟股长室挨着的档案室、门口也有一名战士守卫。
秘密潜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肖玉兰也没有飞檐走壁的功夫,她只能另辟蹊径。
副股长周笑岚的钥匙、从来都不离身,但有个时间、她不得不把钥匙放在更衣室里,那就是五天一次的洗澡时间。
同寝室的肖玉兰,当然跟周笑岚一个时间洗澡,每到洗澡那天,肖玉兰不是找点事儿晚去、就是早早端着脸盆去排队,功夫不负有心人,肖玉兰终于找到了不会被人怀疑,可以一个人待在更衣室几分钟的时机。
抗战时的条件很艰苦,所谓更衣室也就是在四周墙上钉了一排木撅子、供大家挂换洗衣物用。
肖玉兰今天故意来的晚点儿,把衣服挨着周笑岚的挂,然后迅速的掏出周笑岚的钥匙,把除了宿舍那把之外的全部钥匙、都在一块儿新肥皂上压了模。
食堂给女兵们烧的热水有限,来晚了、可能只能打到一盆热水,所以,只要把握好时间、行动迅速,肖玉兰自认不可能被人发觉的,为了不引起周笑岚怀疑,她还用自己的衣服擦拭一遍钥匙,防止钥匙上可能残留的肥皂。
朱远征以为肖玉兰送来了什么特殊情报,等他看到那块肥皂时,肖玉兰早就溜回营房了。
日军曾几次轰炸芮城县城,但都没有炸到电讯股所在的院落,但芮城城内密集的通讯联络,让日军认为,这里很可能是国民党军、在中条山防区的一个重要指挥中心。
日本鬼子虽然军力强大,可也没到二战后期、美军那种火力全覆盖的实力,日军决定派人进入芮城县城进行秘密侦查,查清国军指挥中心、电台所在的具**置,然后让陆军航空兵一举摧毁这个“指挥中枢”。
肖玉兰虽然知道一见面,朱远征少不了、还得数落自己,可朱远征早上明确了下午必须见一面,所以肖玉兰吃过午饭、换上从家里带来的衣裳,跟王霖霖一起前往圣寿寺,即便是土布国军军装、还是太扎眼了。
由于朱远征不如盲眼命师说话风趣幽默,而且总是用天机不可泄露来搪塞她,王霖霖已经失去跟他聊天的兴趣了。
朱远征简单批评了肖玉兰几句,就很快引入正题了。
由于八路军深入日军占领区,展开广泛的敌后抗战,使得大量日军被八路军滞留在晋省北部,无法南下支援中条山战场,中日军队目前在中条山战场、已经形成对峙局面。
根据上级情报,日军秘密组建了一支“挺近支队”,目的就是深入国军占领区进行战略侦查,以及从事暗杀、破坏活动,组织上提醒“榆梅小组”一定要提高警惕、注意安全。
由于日军兵员不足、进攻乏力,日军现在又开始分化国民党、晋绥军中的动摇分子,开始鼓动他们出面搞所谓的“华北自治”。
近期晋绥军方面加大了与八路军搞摩擦的力度,颇有与日军媾和的态势,鉴于军统特务对晋绥军的渗透、监视由来已久,组织上让榆梅小组加大对这方面情报的搜集,一旦发现问题,组织上也好及时采取措施,防止受到蒙蔽而造成重大损失。
朱远征又给肖玉兰介绍了一些从蛛丝马迹中、判断有用线索的技巧,两人聊了快半个小时,直到有一位老乡前来算卦,肖玉兰才离开了卦摊。
肖玉兰想去找王霖霖,突然觉得有些腹痛,她就向寺里的茅房走去。
远远就看到一个拾荒人从男厕所走了出来,这人跟其他拾荒人、筐不离手不同,他把箩筐丢在厕所外面了,肖玉兰走到厕所前的时候,这个拾荒人依旧站在他的箩筐跟前,并没有走。
那个拾荒人是在等同路人?拾荒、很少还有结伴而行的,难道他是个**狂?肖玉兰紧张的四处张望,没发现任何异常。
肖玉兰从厕所出来,下意识的又扫了那边一眼,那个拾荒人依旧站在他的箩筐跟前,肖玉兰一边往前走、一边调整了一下方向,这样肖玉兰就可以保证自己的余光、可以一直观察拾荒人的动静。
当男厕所走出来一个农民打扮的人后,拾荒人突然向男厕所狂奔而去,显然他是憋急了。
那位农民直接就走了,他显然不认识拾荒人,肖玉兰不禁放慢了脚步,那个拾荒人难道是因为男厕所里面有人,所以就强忍着不进去,他的脸皮怎么这么薄?
肖玉兰停下了脚步,她觉得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她想起来当初谈论日军侵华时,马晋宁同学说的一个笑话:
小日本能有什么文化?就连他们穿的那个“兜裆布”,都是从中国偷学去的……你别不信!
在中国古代的底层劳动人民,当然、都是男的啊!怕干活时弄脏、弄破衣服裤子,于是都只穿一种叫“犊鼻裈”的内裤,因为裈的形状与牛犊的鼻子相似,故而得名,就这,小日本偷学去后就一直穿到现在。
兜裆布!那个拾荒人是不是害怕别人看到他穿的兜裆布?从而识破他是日本奸细的本来面目?这个日本奸细怎么会出现在圣寿寺?他是不是去芮城县城搞侦查的?还是准备晚上搞破坏?
就在肖玉兰胡思乱想的时候,拾荒人从男厕所里出来了,他把箩筐娴熟的背上肩,顺手就把带三个爪的耙手抓在右手上了。
拾荒人的动作,像杂耍似的一气呵成,这反而让肖玉兰更觉得可疑了,荒郊野外的、这是表演给谁看呢?
补丁摞补丁的破旧衣服、邹邹巴巴的,汗水和着尘土,把他的头发都弄成一缕一缕的了,脚上是一双开口、翻花、漏脚趾的破布鞋,这确实是很多穷苦百姓穿着。
当拾荒人从肖玉兰前面走过时,肖玉兰还是敏锐的感受到了不同,虽然拾荒人的身上也散发着酸臭味儿,但肯定有与老百姓不同的地方……肖玉兰紧张的思索着,她的猜测并没有直接证据。
脚趾!拾荒人的脚趾!
一般老百姓从鞋上破洞露出来的脚趾,由于长时间暴露在外面,不仅粗糙、脏黑,而且应该很少剪脚趾甲的穷人,脚指甲还会有个很明显的半月形黑垢,这名拾荒人的脚趾甲剪得很干净,脚趾头也并不黑……
眼见拾荒人就要走出圣寿寺了,肖玉兰抬脚就向他追去,就算搞错了、大不了给他赔礼道歉,但决不能放走一个可疑的人。
“抓住那个臭流氓!”肖玉兰边跑边指着拾荒人喊道。
圣寿寺门前广场上的人都听到肖玉兰的喊声了,包括在广场上摆挂摊的朱远征,大家惊诧的看着肖玉兰追了出来。
“抓住这个臭流氓!”肖玉兰边跑边指着前面的拾荒人喊道。
闻听这一声大喊,拾荒人扭头看见肖玉兰指着自己,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污蔑自己,但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拾荒人加快脚步准备鞋底抹油。
本来还在惊愕的老百姓,见这个“臭流氓”准备逃跑,马上就有年轻力壮的人包围了过去,被拦住去路的拾荒人“喔喔啊啊”的连比划、带比划的表示自己的无辜。
“没做亏心事儿,你跑什么?”一个带头的年轻人吼道。
“啊啊!呜啊……”拾荒人着急忙慌的给自己辩解着,看到走过来的肖玉兰,又是作辑、又是一副可怜巴巴的表白。
“这混蛋到底做什么了?”带头青年看着肖玉兰问道。
“你们能不能帮我,一起把他送到警察局?”肖玉兰当然没法跟热心群众解释,更不能说自己的猜测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你要把他送到警察局?”带头青年看着肖玉兰问道,也难怪,能穿得起绸缎衣服的人是很少的,谁知道是不是这个有钱人家的女人,要借警察的手、欺负这个拾荒人呢。
“你别管为什么了,你们帮我把他送到警察局,每人给你们一元法币。”肖玉兰看着带头青年说道。
“还真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想靠着警察欺压穷人呀!我们走!”带头青年说完,带着他那帮人就走了,但还有其他人在,有人就漫天要价的提出一人给五元、他们就帮她。